林琅觉得冬天是个很奇怪的季节,它总能让人下意识回忆过去。
也会想起一些过世的亲人。
她只记得外婆,所以她最近常常想起外婆。
外婆说,兴许是祖上没给她们积什么德,所以没人保佑,她们祖孙三代才会都过的不如意。
外公是在林琅她妈三岁的时候离开的,和当时同在一个制衣厂上班的女工人一起走的。
他们高呼真爱无罪,临走前还不忘把家里最值钱——外婆的嫁妆手镯给偷走。
因为没有父亲管教,外婆忙着赚钱养家,所以林琅的妈妈就变得不学无术,初中还没毕业就辍了学。
后来发生的事情,也并没有出乎谁的意料。
按照她的性格,好像这一切都是合理的。
唯独林琅的出生不太合理。
“我们小琅会幸福的,肯定会幸福。”
外婆如此笃定。
黑色的奔驰车内,林琅坐在副驾驶,感受着暖气从脚边往上涌。
徐初阳开车很平稳,几乎不会出现突然急刹的状况。
林琅也能安心在他车上睡觉。她打了个哈欠,拉过卫衣连帽盖过头顶,身子弓了弓,整个人缩进车椅里。
像只慵懒的猫。
安静的车内,此起彼伏的,三道不轻不重地呼吸声。
其中一道,来自坐在车后的蒋杳。
她怀里抱着包,那只中古店淘来的fendi托特包。
为了和那个男人离婚,她把自己的全部身家都快搭进去。
那是父亲在进去之前留给她的钱。
可是现在,她一无所有了。
蒋杳眼神落在副驾驶座上,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突然往上涌。
在国外的时候,她反悔过很多次。
当初自己执意坚持要出国,和那个男人一起,徐初阳来找过她很多次。
他每次也不说很多的话,只是告诉她,那个男人不好。
男人看男人的眼光,向来错不到哪里去。
可蒋杳不听啊,她是一生都被关在笼子里的雀鸟,在家庭的束缚下温顺乖巧。
那个男人,是她这辈子做过最叛逆的事情。
她像是把自己的所有勇气都赌在了他身上。
赌自己的叛逆没有错。
最后一次,是在她决定了出国日期,并告诉好友,未来可能会在那边定居,应该不回来了。
是在当天下午,徐初阳又来找过她。
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小,上大学的年纪,一件深蓝色的牛角扣大衣,里面是件同色系的毛衣,头发打理的很短,甚至露出了一点淡青色的头皮。
本该是青春洋溢的年纪,但他在那一刻,却好像被什么压碎了脊梁。
眼睛暗淡无关,憔悴到好像下一秒就能倒下。
他问她:“能不能不走?”
已经放弃劝说她,那个男人不行。
而是求她,别走。
蒋杳摇头,冲他笑笑,她说:“阿震,祝你快乐。”
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初能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点头,事情的走向会不会发生改变?
她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个境地。
是啊,就像徐初阳说的那样。
太晚了。
是她回来的太晚了。
两人之间总有一条跨不过去的沟渠。
至于那道沟渠。
她再次看向副驾驶,那个熟睡中的女孩。
吃饭的地点是在徐初阳中途接到的那通电话后,修改了方向。
大约今天是谁的生日,徐初阳在电话中一直推拒,可又实在执拗不过。
对方一句:“我连阿术都叫来了,你必须得来。”
周硗出了名的缠人,又闹腾。裴清术喜静、讨厌吵闹,可是他又没什么脾气。
能想到,他被缠到无奈,最后松口同意的神情。
当然,徐初阳自然是同意了。
在征求到林琅和蒋杳的同意后应下的。
林琅无所谓,去哪吃都一样。
蒋杳更是乐意至极,先前那些名义上为她接风的饭局上,不多都是些想以此为由,借她当跳板往搭上徐初阳的微末人物。
这次来的才是真正意义上,多年未见的朋友了。
车子拐进了一条挺安静的道,路两旁竖着的都是些老洋楼,门前还种着几棵梧桐。叶子早掉光了,看着空落落,为这严寒冬日添几分萧瑟。
看起来毫不起眼。
可路边梧桐树下停着的那几辆林琅说不出价格的豪车,好像给这地界儿抬了不少身价。
至于,是车给房子抬身价,还是房子给车抬身价。
林琅这个没见过世面的穷人也说不明白。
周硗今天过的是二十岁生日,要不是他老子停了他的卡,不许他铺张浪费,他也不至于缩在他奶家偷摸
地过。
外面看着老旧,想不到里面完全是另外一种模样。
低调中带着一种不刻意显露的贵气。
周硗一见着徐初阳就跟见到亲人一样,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述说起他爸到底有多过分。
自己不就是飙车的时候不小心把人给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