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城的贺之桢这一天也在报上看到了文江的文章, 立刻汗如雨下,文章中的用词很绝对“全面地”“彻头彻尾地”, 完全将文章中所提的几位作者树在了人民的对立面, 其后果可想而知。
贺之桢感到一阵不寒而栗,第一个想法是去找外甥女羡薇。
本来羡薇是四月底就该去汉城的,但是因为最近学校人心浮动, 教学秩序一片混乱,负责人事这块的人员也经常找不到人,所以调到汉城的手续就一直没有办好。
贺之桢把报纸卷好, 放在包里, 就准备去羡薇的学校, 因为离职手续没有办妥,羡薇这几天还得继续上课。
林羡薇刚被入驻学校的工作组喊去谈话, 一到办公室就看到舅舅过来了,心里还有些纳闷, 问道:“舅,你怎么过来了?”
当着其他老师的面, 贺之桢面上笑道:“刚好路过, 看快放学了,就来等你一起回去,对了羡薇, 你的手续今天还不能办好吗?”
羡薇点头, “还需要人事那边盖个章,一直没找到人。”
贺之桢笑道:“你现在要是没事,咱们再去一趟。”
羡薇心里有些奇怪,但听舅舅这么说,就拿着材料跟着舅舅出去了。
一到走廊上, 就听舅舅小声道:“今天不管盖不盖的好,申城你都不能待了,其他的咱们回家再说。”
贺之桢直接带羡薇去找了中学的校长,论了好一会的交情,扯到本家的一个大哥和校长是中学同学,然后贺之桢又说老人家带着孩子在汉城,外甥女想早点过去,好一家团圆,最后好说歹说的,校长让人把人事的工作人员喊了过来,当场就带羡薇去盖章了。
贺之桢倒是留下来,又聊了一会儿,问了一点学校这边的情况,就听校长有些焦头烂额地和他道:“前头有一个学生自愿放弃高考,去了西双版纳农场,还留下了一封长信,所以最近学生们议论纷纷,对学习和学校的意见都很大。”
贺之桢皱眉道:“不读书怎么行呢?国家的建设还得靠他们呢,不读书,以后谁搞建设呢?”
校长叹道:“可不是吗?建国前,读书多艰难啊,到处都战火纷飞的,抗战的时候,我们还跟着学校到处跑,鞋都不知道磨破了多少双,你说现在这些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俩个人叹息了很久,一直到林羡薇盖好章,和同事们告了别,见舅舅还没过来,又找了回来。
校长亲自把俩人送出了校门口,嘱咐林羡薇以后在汉城那边也要好好教书育人,多教一个是一个。
等告别了校长,贺之桢立即带着羡薇去买明天下午前往汉城的火车票,幸好下午三点钟的火车,还有票,贺之桢立即掏钱买了。
等把票拿在手里,贺之桢才微微松了口气,递给了羡薇道:“明天上午我陪你去教育局盖章,盖好你就直接去车站,行李等后面我过去,再给你带。”
正说着,俩人迎面碰到了一位身形高挑瘦削的女同志,似乎认识贺之桢,看了两眼,主动打招呼道:“是贺局长吧?”
贺之桢一心惦记着快点把外甥女送走,压根没注意到对面的人,此时被喊住,定眼细看,发现是谢微兰,顿时有些意外,略点点头道:“是,谢同志好久不见。”
谢微兰笑道:“好久不见,您这是要去汉城吗?”
贺之桢点头,“是!”他隐约知道谢微兰和文江的关系,没有说是给羡薇买票,甚至也没有和她介绍,站在自己旁边的是羡薇。
贺之桢态度上的疏离,谢微兰大概也能感觉到,心里并不以为意,只是问道:“爱立同志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最近又要升职了。”
谢微兰听了这话,脸上露了点笑意出来,点头道:“是差不多,她去青市搞多刺辊梳棉机,搞得很成功,厂里怎么都该奖励一下。”顿了一下又道:“那就不多打扰贺局长了,回见!”
说着,又朝一旁的林羡薇点了点头。
等人走了,林羡薇问道:“舅,不会是谢微兰吧?”
贺之桢没有瞒她,“是!”
林羡薇没有想到真是谢微兰,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不意谢微兰也刚好回头,俩人目光交汇的瞬间,谢微兰朝她露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林羡薇也点了点头。很奇怪,从爱立那里得知谢微兰的身世以后,她对这个人讨厌不起来,虽然说她和文江的婚姻破裂,有谢微兰在其中的推波助澜,但她知道,就算没有谢微兰,也会有张微兰、李微兰。
就是有些可惜,这样的一个女同志竟然和文江混在了一起。
林羡薇今天被舅舅的一顿操作,心里搞得不上不下的,此时也没心思想谢微兰的事,等到了家,迫不及待地问道:“舅,你今天怎么这么急慌慌的,好像巴不得我连夜离开申城一样?”
贺之桢微微叹了口气,从公文包里把那份报纸拿了出来,“羡薇,文江这是下死手啊,我看他现在有点发疯,你早点走,我心里放心点。”在贺之桢看来,工作不工作的都不重要了,不然他每月给外甥女汇寄生活费都行,就怕文江动起歪心思来,对羡薇下狠手,毕竟当时离婚的时候,闹得不是很好看不说,乔乔的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