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之桢难以想象, 事情的真相会是如此的荒谬,但是这样的事情,真的发生在了他身上。而得知这一切的时候, 他已然到了知天命之年。
而青黛这样生气,显然这些年沈玉兰过得也并不好,忍不住问道:“你姐姐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他只听说她在汉城那边和一个青年结了婚, 后来又去了蓉城。
建国以后, 他就一点没有她的消息了。
沈青黛脸上显出两分怅然,轻声道:“也不好, 遇到的头一个要去抗日, 一去不复返,遇到的第二个,家里嫌弃她跟前头有一个孩子, 爱立没出生,那人就被喊回家了。一个人拉扯大两个孩子。”
说到这里,忽然起身道:“贺大哥, 我今儿还有事,先走了。回头有空的话,你也去我们那里坐坐。”
贺之桢今天受到了很大的触动, 有些心思不属,想留人, 也不知道说什么,起身送了沈青黛一家三口出门。
拿了很多糖果给小伊利,沈青黛也没有推辞,和伊利道:“谢谢伯伯!”
小伊利甜甜地道:“谢谢伯伯,欢迎伯伯去我们家做客。我大姨说你家的梅条很好吃, 她都吃哭了,你有空给她再寄点好不好?”小伊利那天晚上睡醒,看到大姨坐在床边抹眼泪,就问大姨为什么哭,沈玉兰告诉他,是他给的梅条太好吃了。
贺之桢摸了摸小孩的头,笑着应下。
远远望着一家三口骑车走远了,才回身进家门,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准备烧壶热水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刚才青黛和他要张伽语地址的事。
心里暗道不好,以青黛的性格,怕是打上人家门去了。
忙又将张伽语的地址找出来,抄了一份就坐公交车,赶了过去。
这边,沈青黛按照地址,找到了377号,这回是她自己敲门。
很快就有人来开门,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见门外站着的像是一家三口,这个敲门的女同志还很好看,笑着问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
沈青黛微微笑道:“是张伽语家吗?我找她。”
姑娘立即笑道:“在的,”一边把人让进来,一边声音清脆地朝里屋喊道:“妈妈,来找你的。”沈青黛却没让丈夫和儿子进,和俩人道:“在门外等我会,我说两句话就走!快得很!”
苏瑞庆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沈青黛轻笑着,安抚丈夫道:“不过几句话的功夫。”
听她说一会就走,萧云就没有关门,又喊了两声妈妈。
沈青黛微微打量了一下萧家,约略三十多平,有个□□平方的小院子,堆着许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盖着雨布的煤炭、胶鞋、雨伞、木头筐子,屋子里头传来两声咳嗽,沈青黛问萧云道:“家里还有长辈在吗?”
萧云笑道:“我奶奶这两天身体不适,在里屋睡觉,我爸爸今天去上班了,还没回来。阿姨,你和我妈妈是?”
“是自小的邻居,前后屋住着呢!”沈青黛声音温温柔柔的,似乎真是来看一位故人。
正是快午饭的时候,张伽语身上正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听到萧云喊,立即就出来了,笑问道:“阿云,是谁啊?”
等见到沈青黛,一时有些怔愣,想不到这人怎么会来自己家?面上笑问道:“是青黛吗?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沈青黛笑得极为温和,“张姐姐,我听贺之桢说你住在这儿,离我家不远,我从他那儿回来,就顺道来拜访一下,冒昧打扰了。”
张伽语听是这么回事,以为她们碰巧聊起了她,沈青黛一时起意想来看看她,摇头笑道:“没有,没有,中午在这儿吃饭吧?”
忙让萧云给人上茶,沈青黛就看着萧云端了一杯热茶过来,接过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并没有喝的意思,和张伽语笑道:“张姐姐这日子过得挺好啊,子女看起来很孝顺,这姑娘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吧?成家没有?”
张伽语面上立即有些不自在起来,眼神闪躲了下,“没有,我和四福就阿云一个女儿。”前头那一个,当初她跟了萧四福以后,老太太不同意,她就让给人家养了。
也有十七八年了,那姑娘想来也成家了。张伽语想着,抽空再去看看。
沈青黛点点头,“姐姐这日子过的可真好,听说一直没出去工作,就在家里操持家务?真是享福的命啊!不像我姐姐,一个人拉扯大俩个孩子,这一把年纪了,还上着班呢!”
张伽语见她不提前头女儿的事,面上神色才缓和了一些,跟着笑道:“你姐姐能干着,做姑娘的时候,就是我们那最聪明、能干的,你爸妈也好,送她去申城读书,那时候可要一笔钱呢!我们一群小姐妹可羡慕……”
张伽语正说着,忽然发现对面沈青黛的脸色冷冷的,看她的眼神也像淬了冰一样,心里一怔,轻声问道:“青黛,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忽听沈青黛冷笑道:“张伽语,我姐姐聪明、能干,所以你觉得她嫁给贺之桢不好?你要她逃婚,出去闯荡,你自己怎么不去?你自己怎么就在这一方天地里缩了一辈子?我不懂的是,你都缩了一辈子了,怎么自己女儿不要,偏要给人家养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