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阳掠他一眼,淡淡道:“本宫何时说过不喜姐姐的女儿?”
林山意被噎了一瞬,小声嘟囔:“那您还当众下她颜面。”林小郡王似是想起什么,试探开口:“那我与她的婚约,可否就此——”
“不能。”乾阳似是料到他即将脱口的话,凝声:“本宫不允。”
她端坐于鸾轿内,绷直的后颈温润又美丽,一如母亲这个人,高贵坚韧又不可摧折。
林山意却无端从母亲侧影中看出几分萧瑟,一如独坐静室为齐夫人誊写经书时的神情,那般哀婉怀恋,就算是他身为驸马的父亲,都不可踏足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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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节过完没几天,宫里便送了信来。这回是皇后娘娘的心腹太监德禄亲跑了趟,说要接了梁小姐去宫里为五公主伴读。德禄公公言辞恳切,对梁太傅更是十分殷勤。
只可惜这回还没见到梁小姐就吃了通闭门羹。
梁府,茶寮内。
德禄抿了口茶,好声好气敲打:“公主伴读,多少人挣破了脑袋都抢不到的殊荣,怎么梁太傅这回就糊涂了呢?”
梁云祁梗着脖子凝声:“老臣惶恐。”
“近来小女偶感风寒,若因此将病气儿过给贵人,伤了凤体,那才是罪过。”
德禄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梁太傅。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梁云祁:“小女才疏学浅,怕教不了公主什么。”
德禄扯了扯嘴角:“不劳您老费心。”他放下茶杯,附耳道:“皇后娘娘抬举梁小姐,梁太傅应当谢主隆恩才是,往后自有你梁家攀上梧桐枝儿的时候,怎的现今就不开窍了呢?”
他这番话说的梁云祁冷汗连连,是了,他与皇后早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此刻再想将自身择出局外,怕是登天还难。
梁云祁拿不准主意之时,门扉却被轻轻叩响。
棱花窗上的人影窈窕,德禄抄着手便去开门,他笑的谄媚又阴柔:“梁小姐,叫奴才好等。”
梁缳好低眉顺目地给德禄行了一礼,对方赶忙哎呦一声将她搀起来,“公公能否容我同家父单独说几句?”
德禄扫了眼身后,随即展颜:“那是自然。”
他抄手出去,梁缳好紧接着便关紧房门,她聘聘婷婷走到梁云祁面前,提裙就跪了下去。
“还望父亲成全。”
少女眉眼如画,端得一副贵女风姿。“还望父亲、成全。”
梁云祁动了动唇,闭眼便是梁府前几日遭难的那些下人。
死相凄惨。
“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梁太傅老泪纵横:“你却非要到那吃人的地方去。”
梁缳好表情不变,只微微敛眸:“女儿知道。女儿自小便心慕太子殿下,如今哪怕刀山火海,女儿也认了。”
金乌西沉,德禄在廊外等了许久,才见那扇门被从里面推开。
困意消散,出来的只梁缳好一人。她款款走来,道:“公公,天色不早,咱们现今就回宫复命吧。”
德禄顿了顿,随即反应过来,笑的脸上的褶子都开了:“嗳,梁小姐说的是。”
梁缳好回头一望,门口石狮威严伫立,却再无一人身影。
德禄的催促声近在耳畔,梁缳好紧了紧袖中的金铃,抬脚便上了马车。
太子今年已二十有一,换做寻常皇子早已子嗣绕膝了,只是太子早年领命戍边平乱,婚事才被搁置下了。
皇后端于案前,两个宫婢将卷轴依次展开,她微微点头,宫婢立即将卷轴卷起方到一旁。如此反复,案前已经攒了许多画像。
梁缳好侧坐在案边,滚茶淌进珐琅杯,又被她递到皇后手边,“娘娘稍歇半刻,这些卷轴一会儿交由缳好整理即可。”
皇后接过杯子,温声点头。裴颂这时风风火火赶来了,身后的一众宫人在身后追赶,硫碧抱着大氅,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颂儿竟不知母后要为皇兄大选?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梁缳好低身行礼,又给她搬来个圆杌,“五公主歇歇脚,外面天冷,怎穿的这样少?”
裴颂这才注意到她,“姐姐来了怎也不让宫人通传我一声?近日可是好久没见到你了。”
梁缳好一僵,刚递过去袖炉的手停在当空,裴颂这才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她有些讪讪:“梁姐姐坐吧。”
梁缳好勉强一笑,应了声是。
皇后凤眸一扫,裴颂刚想拿卷轴的手就顿住了。
“谁让你过来的?”皇后慢条斯理道,“看来本宫的凤彰宫是隔墙有耳了?”
宫婢们当即就跪了一地,裴颂揽着皇后臂弯:“瞧母后说的,这满城的贵女们都收到了母后的口谕,怎么,颂儿的脑袋果真就这么不好使唤吗?”
她眨眨眼睛,娇娇俏俏的模样融化了皇后眸中的冷淡,宫婢们都起身退了下去,皇后在竹册上勾画点缀,嘱咐:“明日的赏梅宴你就乖乖待在你的重华殿,不许出来。”
裴颂敷衍应下,又嘟囔了句儿臣又不会为难那些贵女。
皇后眼尾一斜,她就不敢说话了。
“缳好。”皇后将册子递给她,慢条斯理道:“你看看。”
竹简上大半名字都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