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属下还没来得及审问,几人就已服毒自尽了。”
“备车。”裴怀瑾瞳孔深漆,嘴角扯出一抹笑来:“琴川天寒地冻的,孤自体谅臣民,何须那么麻烦。”
“去办吧。”
“是。”
纪淮刚要行礼告退,案上声音悠悠响起:“若有人轻你,贱你,冷视你,你当如何?”
纪淮愣了愣,随即不假思索道:“杀他,剐他,自当碎尸万段。”
裴怀瑾拂拂手,声音不辨喜怒:“下去吧。”
“是。”
纪淮还在纳闷,这么浅显易懂的话主子怎么会问他。
他走着走着,迎面撞上了手捧陶罐的廖桃。
她一身雪缎,发丝半湿,就连耳朵尖都是红彤彤的。
廖桃关节冻得僵硬,还是微微颔首:“纪大人。”
纪淮搔搔头发:“我哥不是说了,不用叫大人,我们是主子的随侍,也担不起这句大人。”
廖桃点点头,嘴唇泛白,声音很轻:“纪淮哥哥。”
“你……”
纪淮脸色爆红,廖桃抬眸,眼底清如汪泉,好像在问哪里不对吗。
当然不对。
纪淮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叫过他这么亲昵的称谓。
然而他面上不显,只是轻咳了声,目不斜视:“我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他一溜烟跑远了。
廖桃不明所以,她没有多想,抱着一罐雪水上了楼。
天字一号,暖意盎然。
冷热冲撞,廖桃浑身打了个哆嗦,她头发湿了大半,裙角也被溅脏,站在光风霁月的裴怀瑾前,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小脏狗。
小脏狗捧着竹炉,夹碳的手都拿不稳钳。
男人眉眼料峭,只单单坐在那里,就令人不敢靠近。
他气压极低,奈何桃桃是个粗神经,别说发现,等人家惩治自己都不知道打是怎么挨上的。
桃桃将雪水小心翼翼的挑到小茶壶里,将茶三下五除二泡进去,还没盖盖子,那厢冷的能搓冰出冰碴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茶要水沸才能下。”
桃桃不懂,桃桃平常给父兄沏茶就是放进茶叶,泡上一两刻,直接倒进茶杯里,阿爹就会笑吟吟的说囡囡好乖。
她眼眶红红,看了看沉在壶底的茶叶,委屈巴巴的抬头看着裴怀瑾,抿抿嘴:“那我再去采雪水。”
“谁要你去采雪水。”裴怀瑾语调平淡,看向窗外一刻不停的细雪,声音越飘越远:“我只是开窗透透风,屋里这么热,你不闷吗?”
廖桃愣住了,廖桃震惊了,廖桃居然不知如何反驳他的这句话。
但是好歹不用去外面再采一捧雪来煎茶了,她轻轻说,像在安慰自己:“下次我就不会这么煎茶了。”
裴怀瑾不可置否,掠过她湿漉漉的头发,竟也没再说话。
水还要再烧一小下,廖桃揉了揉僵硬的膝盖,站起来就要给裴怀瑾去做饭。
对方显然料到,在她开口之前就道:“一会儿就走。”
他说:“该启程了。”
“去哪儿?”廖桃愣了愣,手足无措。
远天雾霭弥散,车队整装待发。
华盖漆身,车辇大的可以装下十个桃桃。
狐皮覆盖马车边边角角,桃桃不舍得踩,却听里面有道声音冷冷传出:“不进来你也可以跟在马车后面跑。”
桃桃登时就进去了。
街景在身后掠过,桃桃跪轻轻放下帷布,有些失落的问:
“大人,我们还会回琴川吗”
裴怀瑾说不回了。
桃桃从嗓子里发出一声极低的应答声。
“过来。”
桃桃不明所以,屁股往裴怀瑾那边挪了挪。
“闭眼。”
“……大人?”
“张嘴。”
桃桃听话张嘴,下一秒,嘴里就被塞进来什么东西。
“睁开吧。”
桃桃睁着双水汪汪的圆眼睛,嘴巴下意识咀嚼起来。
——是栗子糕。
栗子糕唇齿生香,桃桃幸福的咕噜一声,像只努力屯粮的小仓鼠。
她含糊不清:“些……谢——哒银。”
裴怀瑾好奇的戳了戳她的脸颊,轻飘飘道:“下了毒。”
廖桃脸上表情顿时一僵。
手上触感软滑温热,裴怀瑾见她眼里蓄泪,要哭不哭的将那口栗子糕咕咚吞下了肚。
“你不怕死吗?”
桃桃哽咽道:“怕。”
“但是栗子糕好香,我早上没有吃饭,要死也不差这一口了。”
她抽抽噎噎看着裴怀瑾:“大人……你不饿吗?”
裴怀瑾当然不饿,那一整壶茶都在廖桃瞩目的眼神中被裴怀瑾喝下了肚。
裴怀瑾:“。”
很好。
裴怀瑾知道了,她不是不聪明,她是蠢得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