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赫:“对。”
裴怀瑾头也不抬:“只是这样?”
纪赫表情就更迷惑了,他摇摇头:“不,通常情况下,她治完就走,还有一天,把自个儿的口粮熬成了薄粥,分给了许多难民。”
裴怀瑾漫不经心道:“就这样?”
纪淮:“就这样。”
廖桃打了个喷嚏,双手推在石舀边,继续磨药。
山里多野草,廖桃父兄以打猎为生,受伤就薅一把嚼碎了敷在伤处,久而久之,倒也真误打误撞找出许多对伤口有益禆的草药来。
廖桃忙完已经到了下午,今日聚集的难民格外多,还有许多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小孩子,草药敷盖在皴裂处也不哭,死死咬着嘴唇埋进大人怀里。
廖桃看的心里发酸,但她能做的微乎其微,给他们留下多出来的一点草药后,她脚步虚软的回到了客栈。
走廊几乎成了她半个家,廖桃从袖袋里摸出半块饼子,忽然想到那些被抱在怀里的孩子,曾几何时,父兄也是这样精心爱护她。
眼泪落在干粮上,吞下去时如鲠在喉。她扯袖擦了擦眼泪,却是怎么都擦不干净。
客栈漆黑静谧,逼仄的走廊像只吃人的妖兽,像话本写的那样将人活活吞进胃袋,绞杀至死。
她不合时宜的想起那些恐怖话本,浑身都在抖,又冷又怕。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头所想,悠长顿挫的脚步声在走廊回响,不疾不徐,越来越近。一声声压在廖桃心上。
她把自己塞进角落的夹缝里,放轻呼吸,试图掩藏起来。而当此时,脚步声却突然停了。
廖桃一口气还没放下又提了起来,一双云纹长靴正对在她面前。
她战战兢兢,抖若筛糠:“请……请您先别……别吃我可以吗?女……女女人的肉酸……真的一点儿都不好吃……”
裴怀瑾在她面前站定,懒懒开口:“你怎么知道?”
“话……话本里——欸?”
那把嗓子清隽悠长,如潺潺溪流,实在是好听极了。
——也根本不像话本里描述的吃人恶鬼。
“问你话呢。”
裴怀瑾看着她眼睛红肿的兔子一样,漫不经心道:“说错就吃了你。”
小兔子身形一抖,显然当了真。
廖桃诚惶诚恐的慢慢抬头,对上了裴怀瑾那双含笑的眼睛。
经年以后,她倚在裴怀瑾怀里,回忆往昔时经常会想到这一幕,她初见裴太子,色从心头起。
廖桃仿佛看到了莲台之上无情无欲的神佛,她眨了眨眼,从角落里爬了出来。
廖桃拍拍身上的灰,吞了口唾沫,勉强能完整说出话来:“话本里都是这样讲,山野精怪爱食男子肉和孩童,说女子肉酸,硬的硌人。”
裴怀瑾看着她脸颊边不断颤动的软肉,心想改日就杀了这个写话本的书生。
“不。”裴怀瑾想了想,说:“孩童肉根本不好吃。”
“你是何人?”他明知故问。
廖桃说:“我来找人,有个青天大老爷替我父兄买棺下葬,我是履约来报答他的。”
裴怀瑾听到青天这两个字有些发笑,还从来没有人这么形容过他。
“那你见到他了吗?”
廖桃听到这句,却一下子就沮丧起来,她低着头道:“还没有。”
她一头乌发散在身后,一张浓墨重彩的脸蛋上揉和了几分熟悉的轮廓,裴怀瑾心下生疑,却是面上不显。
“说不定明日他便同意了呢?”
廖桃一下子抬头。
男人却已走远,唯有声音不断回响在廖桃耳边。
翌日一早,廖桃没去采药,她一夜没合眼,想了一宿昨夜那人的话。
纪淮刚一开门,迎头撞上两对乌青的黑眼圈。
廖桃抿着嘴笑了笑,心道再试一次吧,不能行她便也放弃了。
“大人能不能再帮我通传一下?”她小心翼翼。
纪淮都要服死了:“不是说了,主子他不缺——”
“纪淮。”
纪赫一身劲装,只是眉目依旧冷峻,看向廖桃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审视。
纪赫:“主子说让她进去。”
裴怀瑾的原话是,这女子在梦中祈求了八万八千遍,吵的人耳朵都痛,就勉为其难的叫她滚进来瞧瞧。
廖桃亦步亦趋的跟着二人来到天字一号,她小心翼翼推门进去,回头时纪赫二人已经将门关好。
纪赫守在门口,蹙着眉峰问纪淮:“你有没有梦到谁在梦里喊了你八万八千次?”
纪淮说没有,然后摸了摸哥哥的额头,说得了癔症可以多吃糯米,驱邪有奇效。
遂被一脚踹下楼。
廖桃这边刚一进门,就被浓郁的安神香呛了一口,屋内陈设雅致,只是没有住人的痕迹。
她继续往前走,绕过一整扇屏风回廊,倏然瞥见一块雪浪翻飞的软锻垂在榻边。
她深吸口气,只跪在衣袍边缘:“小女廖桃,拜见大人。”
隔着一层帷幔,有道朦胧身影侧倚榻边,只是看不真切模样。
廖桃硬着头皮道:“大人恩情,廖桃永不敢忘,只盼能竭其所有,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