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步席衣将苻绫那一瞬的迟疑看在眼中,抱起苻绫,替他擦了擦嘴角的口水,对裴满霜道:“他想留在哪,是他的自由。”
裴满霜急得传音:“既是仙灵体,何来自由可言?”
“本尊允他自由,他便可得自由。”
裴满霜还想再说,步席衣直接抱着苻绫离开了食堂,走在回去的山路上,风卷长草,萤火飞动,步席衣温声问:“吃饱了吗?”
是跟与裴满霜说话时截然不同的语气。
苻绫埋在他胸前点了点头,过了会儿,抬起头认真地询问:“仙人哥哥,你是不是认识我?”
“你好像对我很熟悉。”
蘸料的甜度刚刚好,捏的兔子也是他最喜欢的垂耳兔。
这些事,就连朝夕相处的人都不一定会留意到。
周围漫天的萤火虫都似停顿了下,步席衣垂目看他,眼波映着莹绿碎光,那一刻一丝悲悯像是隔着亘古悠长的岁月透出:“认识。”
隔了很久,才补了一句:“但不熟。”
苻绫不是很明白都:“你也是因为绝杀令认识我的吗?”
步席衣摇了摇头。
苻绫重新将头埋了回去:“算了,也不是很重要。”
步席衣抱着苻绫继续往前走,过了两峰间的廊桥,迈上千阶长梯,明明可以御剑,他却只是慢悠悠地走。
夜风拂起衣畔时,步席衣听见苻绫小声道:“糖糕很好吃,谢谢你。”
逃亡以来,这是苻绫睡的第一个好觉,醒来时盯着洁白无垢的床帐顶,还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抬起手看一眼,依旧是肉乎乎的小手爪。
他还是没变回去,绝杀殿的变小药丸不知道要持续多久。
在床上坐起身缓了会儿,猛然想起昨天犯困的时候似乎说漏了嘴,对仙人哥哥提了句绝杀令,瞌睡虫顿时全跑了,苻绫爬下床,蹬上小靴子就往外跑。
苻绫不知道步席衣的住处在哪,整个山巅都很空,除了他们住了殿宇再没别的建筑,苻绫找了一圈,终于在很后面的一间屋门前听到响动。
瓷瓶金玉摔在地上,霹雳哗啦一片嘈杂。
察觉到危险,苻绫缩脚退了一步,圆溜溜的眼睛瞪大,像只受惊的猫崽,随时准备跑远点躲起来。
警惕地竖起耳朵判断屋内的情况,压抑到几不可闻的痛楚声钻入耳中,苻绫终于动了,他上前一步拍响房门,大声喊道:“仙人哥哥,你在里面吗?”
屋内的声音骤停。
“你出什么事了吗?”
依然没有回应。
苻绫在心里纠结了下,未经人允许就进屋是不礼貌的行为,但现在情况特殊
苻绫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倒在狼藉碎片中的那抹洁白,银丝蜿蜒散在周身,此刻这份圣洁竟透着钻骨噬心的萎靡。
“你怎么了?”苻绫心中一惊,跨过门槛跑了进去,见步席衣状态很不好,匆匆留下一句,“我去叫人。”
扬起的衣角被拽住,步席衣稍稍动了下手指,哑声说了句什么,苻绫没听清,趴在地上凑近去听,听清步席衣让他去拿百格柜上的某本书。
苻绫按照要求一格格找过去,终于找到步席衣要的书,连忙拿着书哒哒哒跑回去,就又听见步席衣道:“三十”
“啊?”苻绫再度把耳朵凑过去。
这次却什么也听不见,步席衣晕了过去。
又不让叫人,苻绫只好自行发挥,翻到三十页,拧着眉认真看了一遍,随后恍然大悟,上面的法决看来是化解仙人哥哥痛苦的法子。
苻绫出生苻家,又因无论如何也无法入道的缘故,自小学的只是符箓与苻家独有的占卜术,对法决仅一知半解。
各道之间千变万化,始终有一丝相似之处,苻绫天资过人,琢磨半刻,勉强琢磨出要怎么捏手诀。
按照书中的步骤,先将仙人哥哥的头发分出一缕,跟自己的头发打个死结,然后咬破指尖血,手指变幻手诀,一道以血绘成的金文浮现空中时,挥掌拍入仙人哥哥识海。
之后就是等待,第三十页结尾说只需静待对方同意。
苻绫想,如果仙人哥哥是被魇住了,那确实得同意,方才能入梦除魇,所以便乖乖坐在旁边,百无聊赖时还顺便给两缕头发系的死结改了花式,弄得更紧密相连些。
由于专注眼前之事,苻绫丝毫没发觉,流血后自己竟在不知不觉间恢复了少年体,长及纤腰的墨发与银丝纠缠,一黑一白格外醒目。
许久也没动静,苻绫有些着急了,推了推步席衣:“你倒是同意呀,你不同意我怎么帮你解开心魔。”
一阵静默后,就听类似上锁的咔哒声在脑海中响了下,体内突然多了一道契约。
苻绫疑惑地去看契约上的字,然后慌了。
再傻这会儿也知道,乐于助人不会导致自己体内多上道契约,除非是什么转移类的邪术。
但这不是邪术,苻绫认得体内多出的这道契约图纹。
这是道侣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