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阿元发现这周娘子与他想象中不同时就悄悄从队伍中退了出去,从谭四郎酒肆牵了马折返城中,又从成衣店买了衣裳从头换了个遍,再使了银子将马暂时拴在成衣店后院,再出来就成了个普通小厮打扮的少年。
这时细雨也已经完全停了,阿元从街边的车马行租了头驴子,提着包袱重新再次往城郊而去。
过了留安桥就见谭树已经从崔府回来正在和他阿耶谭四郎说话,送酒的推车就停在旁边,伙计曹哥儿正穿过大堂往后院而去。
阿元略一低头,飞快地从谭四郎酒肆门边过去。这回他走的不是内巷,而是这排房舍向江开着的后门方向。
雨一停,沿江的后门边就已经有几个妇人蹲在江边的青石板边,各拿着一根捣衣棍,在捶洗一堆褥子,这些褥子颜色统一,大抵是承接的某间客栈的浆洗活儿。那么这些妇人就都是在洗衣坊里帮忙的了。
“请问大娘子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周娘子洗衣坊?”阿元刻意用略蹩脚的口音问道。
妇人们扭头望过去,就见一俊秀的小郎君从驴子上跳下来,手里还抱着个包袱,那包袱打得不好,还露着一截衣摆,瞧那面料便不是寻常货色。
这包袱里的便是阿元先前自个儿穿的衣裳,像傅氏这样的人家都有专门负责洗衣的仆妇,外头洗衣坊能接到的活儿最好也不过是寻常富贵人家,因此阿元穿的劲装对来这些洗衣妇来说已经是一笔颇好的生意了。
“正是呢,就在巷尾。”为首的年长妇人殷切地给阿元指了地方,又一顿,劝说道:“不过小郎君这会儿还是别去。”
“怎么呢?”阿元顺势接话。
妇人拿着一双眼睛在他身上看个不住,阿元收敛起习武之人的气势时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年轻俊朗又身强体壮,真是悦目得很,“听着口音小郎君是从外地来的吧?”
阿元点头,“随我家郎君到绛州城访友。”
就听对方猛地一敲捣衣棍,十分唏嘘,“这可真是够晦气的!”
阿元:“……”这大娘子可真会说话。
还没等年长妇人继续说下去,她旁边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年轻娘子突然说了一句,“小郎君身上的衣裳倒是新得很。”
阿元心里一凝,不好!
他换的衣裳料子,骑驴都符合小富人家小厮的习惯,还刻意拿了成衣铺摆放许久的样衣,经过长久的日晒和人手的触摸,已经略有些褪色陈旧,却没想到仍是被看出了。
这些洗衣妇人对衣裳新旧眼睛最利。
他脸上立刻泛起薄晕,这神情他从谭树身上见过,是一种少年装腔作势被拆穿时的羞臊,又略一垂眼,手里不安地攥紧牵驴的绳子。
他这番神色动作也用不着多解释,那年长妇人就开口嗔怪,“二娘也是的。这些小郎君小娘子正是岁数,出门不得着意打扮一下?你家罐儿才得八岁,进个城都得把那崭新崭新的衣衫往身上穿。”
阿元伸手挠了一下头,不好意思地回道:“我家郎君许我把衣裳送洗完就休息一天到处逛逛,这不我还专门租了头驴子。”
“是了是了,看小郎君就不大会骑驴子,裤脚都溅起泥了。”年长妇人热心地递了帕子给他。
他接过道了谢,一边擦裤脚,一边又追问道:“大娘子方才说让我这会儿不要去那洗衣坊?可是出了什么事?”
年长妇人这么热心不就是想多接他这笔生意吗?听他问了,连忙压低声音道:“老板周娘子被刺史府衙门抓走了哩!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事,连公主殿下都亲自来了。”
“就说这周娘子这几年为了赚钱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阿元扫了一眼方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来的二娘,她仍低着头仿佛专心地洗着衣裳,听到后半句的时候正巧举着捣衣棍砰的一声打下去。
旁边的妇人听她这么说,忙劝她不要说这么多,谁知道周娘子还会不会回来,要是回来,往后不还得从她手里接活儿吗?哪敢说周娘子的坏话。
年长妇人听她们这么说,心里也有些后悔,“这话不就咱几个知道嘛,难不成小郎君还专门往她那里说?”说着那眼睛瞧了阿元,阿元自然摇头。
她是个不饶人的,这还不算完又喋喋不休,“本来就是嘛。她将生意都揽了去,让我们接不了活儿。又压低价格再招我们去帮她,如今整日里洗这老多东西,还不如从前自个儿挣得多。”
旁边人湿着手拍了拍她,“你这话说的,从前你自个儿能接到几个活儿?”
“怎么接不到?不就是普慈寺里头的活儿嘛?谁还不会去问吗?再说了那活儿也不是她一个的,还不是靠二娘她家方大一趟趟的跑吗?还自称是方大的姐姐,朱婆子可曾认了她这个女儿?”原来二娘便是曾收留周娘子的朱婆子家儿媳妇。
“二娘你说是不是?”
二娘没理她。
阿元又着意打听了些旁的,这才将衣裳交给年长妇人,约定好日子来取。年长妇人眉开眼笑,阿元又问她附近可有卤肉店,妇人自然给他指了。
在她们目送下,阿元不好再顺着江边往洗衣坊后门只好折返到谭四郎酒肆后门。谭四郎酒肆略处在拐角,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