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进行颅骨复原,也就是根据人体头面部肌肉及五官的形态特征,用黏土在颅骨上恢复其生前面貌。”傅令仪先前犹豫倒不是因为被拒绝,而是因为这种技术本身存在误差,且需要大量参数进行复原。仅靠个人经验,她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傅令仪稍顿了顿,假称自己从前并没有实际做过相关复原。
萧钺低头看她,神色慑人,“傅娘子的意思是从前实际验过尸?”
傅令仪一僵,还握着竹箸的手攥紧。这个时候抓这种话柄干什么!
萧钺眼底沁着笑意,声音倒是低沉却平和,“既然傅娘子仅靠纸上谈兵也能验出死因,相信傅娘子也能复原出这颗……颅骨。”
傅令仪眉头一挑,“难道殿下璧牢战役前不是纸上谈兵?”璧牢战役是萧钺十五岁打的第一次战役,和西夏郑王之战,以少胜多,大获全胜,那之后显王在朝在野的声望都达到了顶峰。
萧钺却不受她激,面不改色,眸色却有些深长,笑道:“不如娘子。孤当时尚有大将辅之。”
傅令仪吸一口气,看了萧钺片刻。
其实,遇到萧钺对于傅令仪是一件很巧合的“好事”。他自幼由穆朝曾经最位高权重、离经叛道的两个女子平元公主和二品大宁郡夫人带大,虽说不假辞色,却不似旁人歧视女子连机会也不给。自个儿又是真真正正的少年得意,不忌讳下属年纪轻。就是疑心过重,眼下他肯揣着明白装糊涂用她一二,尚且时不时试探一句,等下了山不知又要如何?
她忽然抬手想想揉眉心,手上又戴着手套不便利,不由地轻嘶一声,一时竟有些愁眉不展。
萧钺能不知道她这番情态是故意做给他看的吗?
但就如昭娘所说,灯下看美人最是缱绻,他一时竟真产生一种不忍见她蹙眉的心念。
正如傅令仪所想,像萧钺这样少年得意,可谓是本朝这一代第一人的郎君,虽不近女色,却并非没有世俗的鉴赏能力。
他见过的世间美人不知凡几。妩媚明艳,英姿飒爽,楚楚可怜,或可怜无辜叫人沉迷的,或一颦一笑引人痴迷的,世间男子所喜的无非如此。
但傅令仪在其间又有不同。
她并非仅是个以色待人的美人,还是一个有一门罕见技能的美人。
她的意图摆在明面上,无非是想借他的势以向世人展现她的能力,一跃登高。
萧钺半狭着眼,视线从傅令仪身上移到她旁边的姚昭身上,他从前也见过这样的女子,但如今那莹莹的烛火似乎已经将要熄灭了。
这世道女子艰危, 她如今选的这条路并不好走。
萧钺望着傅令仪如画般轻蹙的眉眼,心底的火竟有些越烧越旺之势,但转念之间又觉得如此叫这小娘子得逞太轻易了些。
他动动手指,一种酥麻自抚过她纤细腰间的右手而起,渐渐蔓延至四肢百骸。萧钺望着她,一时想纵她,一时心有不甘。
傅令仪抬起头,决定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不由又转眸想看萧钺的反应。这一转眸,便见萧钺仍望着她,四目相对,萧钺眼神幽深晦暗,倒和下午他在树下救她那回略有相似。
她心头一竦,眨了眨眼,仿若镇定似的收回目光,回到颅骨前,轻声续道:“这具尸体颅顶缺失,但面部尚有肌肉残留,我可以试着复原,但可靠性不能保证。”
萧钺当然点头。
傅令仪眼风扫过谢誉。
谢誉一抬头便见傅令仪望着他,那眼神饱含同情,心里一抖,艰涩道:“傅娘子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傅令仪笑眯眯的,“就是觉得县令大人先前就应该听我的话,先去吃饭。”她手里捧着那颗挂着残肉的头颅,轻声细语,“这颅骨复原需要……骨头分离,也就是说把皮肉大致剥离之后再水煮,以便得到一颗完整干净的头颅。”
水煮?
谢誉立刻冲了出去,吐了个一干二净,人亦失了活气,似霜打了一般倚在廊下哼哼唧唧。其实他从昨夜开始原本就没怎么吃,那米饭……小小的长长的,白白胖胖……就很像蛆虫!
傅令仪这么一说,他鼻尖甚至能闻到一股诡异的肉香味,“呕——”过几天离开了普慈寺,他估计也还是吃不下饭。
傅令仪牵牵唇,轻啧一声,所以说被人欺负和欺负人,大家都会选择欺负人,憋屈感都消减了呢。
萧钺哭笑不得,又问:“傅娘子可查出死因?”
“尸体体表除了切口外所有伤痕符合野兽啃食的齿痕。”
傅令仪把颅骨朝他倾斜,“殿下可以看到他的颅骨和昨夜那具女尸不同。因为野兽的啃食,其脑组织几乎已经没有了,缺口周围黏附着被撕裂的硬脑膜碎片,但没有凝血块,无法确定是否颅脑损伤致死。内部脏器也完全缺失……”
萧钺眸色沉凝地听完,正要说话,就被傅令仪打断。
“我有一个猜测,但由于脏器缺失,无法佐证,仅仅是个猜测。”
萧钺朝她看来,“说说看。”
“死者眼睑有出血点,口、鼻腔都可以看到有少量血性泡沫状液体干涸后的痕迹。”傅令仪取出一柄匕首,像这种已经被凶手切割成这样的碎尸应该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