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客来门口,或卧或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悠闲地晒着太阳,看见善柔回来,全都挥着手臂亲切地和她打招呼,善柔一一笑着应了,转过身对言彧说:“可要进去喝杯茶?”
言彧瞟了那些乞丐一眼,抬步进了酒楼。
一个老乞丐促狭地轻笑了声,扯着略沙哑的嗓子说道:“都说苏老板是善娘子的入幕之宾,依老叫花子看倒未必。”
善柔是三合镇唯一的女老板,客人们便爱喊她老板娘,坊间甚至还有人赌云客来什么时候会有男老板,只有门口的乞丐们喊她善娘子。
善柔本已踏进酒楼大门的脚转了弯站到他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好笑地问:“老哥有何高见?”
老乞丐呲着牙花子笑了几声,冲着言彧的背影努了努嘴:“那个画师,善娘子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样。”
善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言彧,他已经迈过了门槛。
“是吗?有何不同?”她问。
老乞丐啧啧两声,一副长辈的口吻:“善娘子你做生意颇有些手段,在男女之事怎得如此迟钝?这画师来了这许多次,咱们这些乞丐都看出来你中意他了,你自己竟一点都没察觉?”
他的声音很大,善柔觉得言彧一定听见了,可是他却充耳不闻,一点反应都没,脚下不停地消失在酒楼里,她收回目光笑着啐了老乞丐一口:“您可真老眼昏花了!听说过土匪劫财的,见过哪个土匪劫人不要钱的?这世上啊……”
“得得得,别再说你善娘子贪财了,听得老叫花耳朵都长茧子了。”老乞丐装模作样地掏掏耳朵,引得一众乞丐哄笑。
善柔一甩帕子笑骂:“知道就好,有我一口吃的,必定少不了你们的。”
老乞丐赶苍蝇似地驱赶她:“去去去…”
善柔不以为忤,笑着转身往酒楼走去,只听身后老乞丐操起那把沙哑的嗓子唱道:“这世间女子活不易,郎君莫要把我弃……”
每次都唱这段,也不知他有什么深情难付的往事?
她摇摇头,一进酒楼便看到角落坐着的人,还是二公主府的那几个。
她权当没看见,径直走向夏掌柜,嘱咐他让小厨房出一份菜单给言彧看看。
夏掌柜将一张折好的纸递给她:“您吩咐的事办好了。”
善柔打开从头看到尾,眉头微蹙:“可打听清楚了?”
“这事做得并不隐秘,知道的人不少。”夏掌柜回道。
善柔看看依旧安静坐着的言彧,又看看那几个监视他的二公主府的下人,把纸重新递给夏掌柜:“烧了吧。”
“是。”夏掌柜双手接过纸谨慎地折好,这才转身进了后厨。
善柔站在柜台后面托腮望着言彧的身影,难怪她总觉得他心事重重,原来竟是为此而来。
坊间传闻,言彧是画圣顾玄的关门弟子,顾玄此人一生只收了三个徒弟,大徒弟康竞擅绘山水,二徒弟孔邺精于街道城郭,唯有这关门弟子言彧擅绘人物。据说顾玄收徒时都会让他们发下重誓,此生决不与皇室贵胄有所牵连,因此言彧从不帮皇亲贵戚作画,也因此,他才被赤乐国皇室驱逐到了三合镇。
至于他口中所谓的游玩,不过是托辞。
言彧似有知觉,抬起头正好与善柔对视,看见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自已,两扇浓密卷翘的睫毛扑闪扑闪,看上去既娇且媚。
他晓得她长得美,只是他第一次见她时,她正在处理酒楼的闹剧,那时候的她世故老练,完全不似个十几岁的姑娘,此时方才惊觉,她亦青春正盛,且脸庞妩媚,眉目明艳得动人心魄。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目光,他见过很多女子,却没一个有她这般明媚,居于商贾之间,却并不市侩。
而她,也与传闻中出入甚大。
几天下来,事情进行得也不顺利,他不得不另想办法,他不禁陷入了沉思。
善柔默默看着他,见他身上又笼上一层深沉之色,将他身上的儒雅之气罩住,让人看不清。
她有个小毛病,好比冬日雪后,娟娘告诉她那被厚雪覆盖的下面可能是陷阱,她就非得踩上一脚才行。娟娘有时候感慨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劲头,他们一家如今才能过上好日子,可又时常担忧她因此吃亏,一年下来见没人能欺负得了她,这才不耳提面命,而她,便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她正想得出神,忽然被几个人的谈话吸引了注意。
“听说了吗?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了。”
“那就是说咱们可以回去了?”
“终于可以回去了,二妮还等着我回去娶她。”
……
善柔看了他们几眼,看长相衣着应是赤乐国人。
赤乐国的老皇帝死了?
她忙示意伙计上前打听。
“几位可是来自赤乐国?”伙计装作添茶,随口问道。
“是啊。”一个男人回答。
“你们口中的新皇可是当朝太子么?”
“不是。”
“那是谁?”伙计好奇的问。
“是定北王,皇上将皇位禅让给了他的弟弟定北王。”
“那太子呢?”
“听说太子被封为庸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