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身形一顿。
赛姜走上前,看清了叶琮惊慌失措的脸,而他的背上正驮着双眼紧闭的叶家祖母。
“怎么回事?”
正如那药铺老板娘所说,知府大人府上有人急症,整个湘城的大夫都被叫去府上看病。
叶琮回到家中,见祖母晕倒在地上,背起就往医馆药铺跑,却找不到一个大夫。
老板娘于心不忍地抱怨道:“不瞒你说,你是来这的第三个了。前面来的一个孩子,烧得跟火炉似的,人都叫不醒了,再不救治凶多吉少啊。他爹娘哭得我心揪疼,可我们也没办法。知府大人下令我们不得不从,可哪有将一个城的大夫都叫走的道理,这不是不拿咱老百姓的命当命嘛。”
闻言,赛姜当机立断,对叶琮道:“你先送祖母回家,我去去就来。”
叶老太脑袋上扎了一头银针,大夫正就着烛火埋头写方子。
赛姜低下头,发现叶琮正襟危坐,揪着衣摆的手正在微微发抖。
她第一次见这书生怕成这个模样。
哪怕是那日被人追杀,这书呆子也依旧是一副又蠢又呆的样子,喘着粗气背着她在街头巷尾狂奔。
又或着是被她帮里的弟兄恶言相向,威胁恐吓之时,他也只是看起来老老实实,听话乖巧,心里却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赛姜对他的判断没有错,叶琮只是看起来外表纯良,实际上却是只狡猾狐狸。
而如今,他面上血色全无,从来挺直的腰背僵成了一团,好像灵魂出窍,一肚子玲珑心肠也跟着消失殆尽。
赛姜安慰道:“你祖母会没事的,这个大夫很有一套,帮里的弟兄都找他看病。”
遇到叶琮祖孙后,赛姜马上奔往了郑师爷家,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请知府放一个大夫出来为叶祖母诊治。
郑师爷自然不肯,但赛姜用下旬分红多两成为诱饵,终于说服郑师爷离开温柔乡,前往知府府上匀了一个大夫出来。
正巧,那大夫还恰好是千水帮常有往来的那位。
从他口中才知晓,知府的儿子和家中妻妾玩闹,不知从哪里寻来了龙精虎猛的助兴丹药,结果药性与酒液相冲,床榻欢愉之时突然口吐鲜血,晕死过去。
知府就这么一个儿子,那是急得团团乱转,这才有了将全城的大夫叫进府里之事。
大夫走出房门,对叶琮交代道:“没什么大事,劳累过度导致的。多休息,近日饮食清淡些。不过容老朽多说一句,令祖母年事已高,得找人照顾着,你是孝顺可总归是个男儿身,照顾女眷总有不便。”
那老大夫看了一眼赛姜接着道:“要么赶紧找个媳妇儿,要么家里养个丫头婆子。”
送走了大夫,叶琮请赛姜帮忙看着祖母,自己去药房抓药。回来后又马不停蹄地点火熬药。
赛姜一直陪着他,直到药罐子咕嘟咕嘟冒出热气,叶琮才坐下歇息。
满头大汗甫一凉透,秋风一扫,书生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寒战。
他双眼无神地盯着跳跃的火苗,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这么些年,家里的花费一直都是祖母的嫁妆,没有进项总有坐吃山空的一天。她为了省钱,连我身上的衣裳鞋袜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做出来的。她这么大年纪,还不能享清福,都是为了我。”
赛姜刚想说,你可別当着她面说你祖母年纪大,她那双手捏在人身上可比纯粹挨打来得痛。话还没出口,却见叶琮两滴泪珠子挂在睫毛上,轻轻一眨珍珠似地“啪嗒”一声掉了下来。
她心里顿时一跳,硬梆梆的心脏好像也被润湿,居然手足无措起来,结结巴巴地别扭道:“你……你别哭呀。”
叶琮埋下头,吸了吸鼻子。良久,他用衣袖沾去了眼角的水渍。
“谢谢你,赛姑娘。”他抬起头,弯唇笑了笑,“我没事了。这么晚还能遇到你,真好。”
也不知是不是赛姜多了心,她总觉得这书生话中有话,似乎在探听她大晚上的去了何处。
她站起身,决定走人,却被叶琮叫住:“太晚了,要不就在这睡吧。”
赛姜:“……”
叶琮连忙解释道:“我的卧房让给你,我在外面就好,就……就和之前一样。”
之前,什么之前?这事不提还好,一提赛姜登时回忆起自己一/丝/不/挂趴在那张小榻上的狼狈之姿,偏偏这书生还将她翻来倒去摸了一个遍。
她脸上一黑,对叶琮的挽留置之不理。
叶琮知道多说无益。
是呀,他担心个什么劲,这姑娘凶悍成这样,城中毛贼有几个是她的对手。
赛姜拉开院门,刚要跨步出去,却被突然追上来的叶琮抓住了袖子。
他对上赛姜的眼睛,回神似的缩回了手,小声道:“赛姑娘,其实……小生当时不是那个意思。”
赛姜微微挑眉。
“说你过的日子只有打打杀杀。”他低着头道。
赛姜没说话,故作漫不经心靠在门框了上,心里一阵冷笑。
书生衣食无忧,在长辈的关怀备至中长大,将来前途璀璨,哪里能看得上他们这种在刀口舔血讨生活的人。
“小生只是……”他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