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今岁知道他在骗人——
这大魔头可天生就没痛觉, 怎么会觉得疼呢?
可是她没有拆穿他。
她甚至于有点享受此刻的宁静,结束一场战斗,疲惫感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至今丹田里还有一股灵气消耗殆尽的滞涩之感。
他不肯起来, 她也闭着眼睛调整内息。
一时间谁也没有推开谁,安静地靠在一起, 像是两只互相依靠的小兽。
地下那仿佛没有尽头的魔气涌动着,但是已经不如从前浓烈, 此时, 这魔头身上那暴涨的魔气渐渐地偃旗息鼓,丹凤眼里面的黑气也渐渐地消退,露出了本来的瞳孔,显得不那么骇人了。
然而伴随着理智回笼——
燕雪衣看见了周围坍塌的地面、倒下的柱子, 仿佛被狂风席卷过的大厅。
没有人比这只魔更加清楚, 他失控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这些年来, 魔尊用尽一切手段,锻炼出来近乎自虐的自控力, 就是因为他非常清楚,一旦失控, 他的破坏力有多大。
这也是他最不愿意被她看见的一面。
他浑然不在意手臂上的昆仑剑,语气有点紧张, 还有点小心翼翼。
艰涩地问:“受伤了么?”
她睁开眼睛:“小擦伤, 不碍事。”
他松了一口气。
一阵后怕涌上心头,如果他失控的时候做出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他有些手指冰凉,突然间很紧地抱住了她。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浑身僵硬, 但是到底没有挣扎, 只是推了推他。
好一会儿, 他才渐渐地松手。
可是等到抬起手,看见身上浮现起的魔纹的时候,他突然间想起来,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是算不得好看,甚至是丑陋且狰狞的。
这魔头想:这个样子,一定是很难看吧?
就算是对于天生魔种而言,失控的时候也是他们最极端、最不愿意面对的状态。就算是魔,也不希望自己变成只能被本能操控的野兽,没有理智没有思想,甚至连内心最珍爱的存在都可以轻易摧毁,酿成无法挽回的大祸。
更何况,他这样不堪的一面,全被她看见了。
这就是魔的真面目,别管他们平日里看上去多么像个人,被魔气控制的时候,就是没有理智的野兽、恶鬼。
她靠在他肩上,丝毫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她感觉到调整好了内息,看了看周围,就想要松开手起身,结果,突然间就被他按住脑袋塞进了怀里,这魔头道:
“你刚刚消耗过大,我带着你离开。”
她没发现他的语气有点不对。
朝今岁:“不,我觉得我还好,我可以自己走。”
魔头怕她看见那魔纹,立马道:“不,你不行。”
朝今岁刚刚想要反驳,就感觉到心魔离开了她的身体,燕雪衣道,“心魔附体太长时间不行的。”
她张了张嘴,没有反驳。
但是下一秒她要抬头,整个人就直接被往怀里一闷,打横抱起她就要走。
她期间好几次想要从他的怀里抬头。
——但凡她要抬头,他就把她给按下去。
朝今岁:“……”
“燕雪衣,你想要闷死我么?”
他僵住了,然后特别别扭道,“你别抬头,我就松开你。”
但是紧接着,她就感觉到眼睛上覆盖了一层黑色的绸带,把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突然间把绸带给扯了下来。
——绸布落下后,她看见了燕雪衣的脸,上面有狰狞的魔纹,像是黑色的纹身,爬满了半张脸。
这魔头猛地瞳孔一缩,立马侧过了脸,面色一下子变得非常苍白,那薄唇也紧紧抿着,整个人仿佛成了一只被逼到了绝境的凶兽。
燕雪衣和红娘一样,在他十一岁之前,其实是流落在人族中间摸爬滚打的,甚至当时修真界很流行魔族奴隶,他还被抓过去当过一段时间的奴隶。
那也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只是小魔头一直非常庆幸——她当时只看见他惨,没看见他半张脸都是魔纹的样子。
小时候的小魔头还不能很好地隐藏那些魔纹,时不时就会出现。加上他与众不同的魔角,那些看见的人就大骂他是恶鬼、怪物、异类,随即便是无数的唾骂、拳脚相加。
小魔头就缩在了墙角,用破衣服挡住了自己脸上丑陋的魔纹,从来不敢让别人看见。
他们说那是魔鬼留下的痕迹,死后都要下十八重地狱的。
所以小魔头在看见了被欺凌的红娘时,才难得起了一点点的恻隐之心。
——因为他们都是怪物,是被嫌弃、被唾骂,永远在人族眼中见不得光的“小魔鬼”。
后来他去了魔界,在万魔窟当中,什么奇怪的魔族都有,区区魔纹,再也不显得起眼了,他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从此如鱼得水,所过之处都是畏惧的视线,再也不是那个人族嘴里的异类了。
可是他深知人族的态度,这魔纹的存在,仿佛真的昭示着他就是只恶鬼的本质,尤其是他刚刚还展现出来了最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