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她抽屉里找到了这一把手|枪。”
她像是对地上那只死去的动物倾诉、絮问:“我在想,母亲为什么不开枪?”
大小姐好像是再也没有倾诉的人了,她又继续说了下去:“父亲以前睡在一楼,也不锁门。有一天晚上我用斧头敲碎了他的窗户,翻进他的房间。我也没有动手,但他很害怕,没过多久就把你们叫了过来。”
阿袖注视着大小姐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终于在这座庄园里找到了唯一有意思的东西。
她扮演蜷川家主眼里具有联姻价值的乖巧女儿,更加温婉、更加听话,对家里两个男性低眉顺眼。
同时,为了更好地模仿大小姐,她也去窥探大小姐的灵魂,并深深为她恐怖尖锐的性格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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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近日暮时分,夕阳倾倒而下,粘稠的橙红色流云涌动倾轧,让人喘不过来气。龙华踩着楼梯朝上跑,飘动的白色裙摆路过一扇扇房门,一扇扇玻璃。
她站在高处,背靠在黑色铁栏上,看到沾满尘土的玻璃倒映着人间生命的闪光。
她转头,看到下边人山人海。
人们磨肩接背,不停歇地往前挤,没有一块缝隙是落脚地。
她双手撑着栏杆最顶端,慢慢坐了下来,慢慢地从喉咙里挤出笑。
十六岁的龙华被父亲安排完手术,一个人来到京都邸园的街道上。
街对面,寒风裹着一个女人的裙摆,勾画出她丰腴而健康的躯体。
她手臂展得极开,像一只飞鸟,高扬着往上,去粘一张寻人启事。
朔风卷着那只手臂,卷皱了半张纸。那个女人的手指抻开,把纸捋平,指缝里显现出阿袖的半张脸。
那半张脸也半露着一个浅笑,朝街对面的龙华望了过来。
龙华做了削骨手术,和阿袖的肖似程度从六分变成了四分。那个女人回头望来,龙华便朝她露出一个笑。
她被失去女儿的绘椿夫人捡了回去,成为今枝。
蜷川龙华和今枝的灵魂被抽取了出来,互相注入对方的躯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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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替掉大小姐的身份后,蜷川龙华终于暗暗露出了獠牙。她花了三年时间为自己的“父亲”投毒,十九岁那一年,父亲痛苦死亡。
蜷川龙华怀着一点邀功的心思,给梢风屋送去了一封信。
和男性天生的暴力与体格相同,十九岁的蜷川龙华意识到,她的美丽,也是武器。
她先做暗怀血刃的菟丝子,不动声色地将导管伸入寄主的血肉,慢慢地吸食着养分。
在二十刚出头的年纪,她顺利接手了蜷川氏。
她终于能够接手那把枪柄雕花的女士手|枪,握住了权力,她可以用这把枪为所欲为。
手握权势刀枪后的第一件事,是清算当年那些知晓自己秘密的人。
她用近十年时间,雇佣杀手组织,让那些和自己同期的女孩一个一个地消失在了世界上。
因一点微薄的爱,蜷川龙华放过了今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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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想做游女呢?”
绘椿夫人低叹着,抚摸今枝的鬓发。
今枝侧躺在绘椿夫人怀里,不说话,只是眷恋地抱着她的腰。
“为什么想做游女呢?我见到的那些游女,连同我自己,都是为生计所迫,不得已才做了这份工作,我有没有告诉你,我十五岁就怀了自己的女儿?”
今枝仍旧沉默,一双悲伤的眼睛藏在衣服褶皱阴影里。
绘椿夫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继续说:“那个时候,托儿所就在我工作地方的旁边。每天一结束工作,我马上得去旁边的托儿所哺乳。我的生存空间就那么一点,在那个年纪怀孕,我所有的道路都被毁掉了。”
她不再能如她所愿尝试各种事情,生命的路轨被截断在十五岁,形成了一个断点,断点下面是庸碌沙漠。跳过去,或者摔下去,她勇敢的跳了,但供她攀附的另一头路轨太远,她摔死在了庸碌里。^
“可是,我的女儿还是不见了。”
绘椿夫人在光尘里轻叹:“为什么这些分离和苦难要不接断的发生在我身上?我这一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成为了妓|女而已。”
一种哀悯的眼光垂笼下来。绘椿夫人半阖着眼睛,轻声说:“做个艺伎吧,美丽的饰物和丰盈的才学可以装点你,你不用把身体展示在货柜里。”
她的嗓子里有颤音:“游女总是更不好过的,倘若她们羞耻,他们就会戏谑嘲弄她的耻辱;倘若她们不以为意,他们又会恼羞成怒,说她不知羞耻。”
今枝把脸埋在绘椿夫人怀里,不解地眨眼。
妈妈,你为什么痛苦?
为什么不拔掉他们的舌头,剜去他们的眼睛呢?
为什么不开枪呢?
今枝从绘椿夫人怀里挣脱出来,抬起自己的手,放在光束底下看。
一双洁净的手,一点血都不沾。
只是她的心脏成了一块饱溢鲜血的皮,这块皮鼓胀、博跳,血液流向四肢,沸油般腾涌。
二十六岁,9月6日,在昏暝一线的血色中,今枝勒死了一个陌生人,消解了十年的悔恨和痛苦。
那一刻,她完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