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 警视厅特意找了个理由,把兼行真叫去加班。
他的公寓里有监控摄像头,分别藏在玄关墙边的插座孔中, 左上角的地图图钉下,还有沙发后的壁画画框里。
以防万一,宫纪打开供电室, 拉掉了整栋楼的电闸,然后烧毁了一根电路线。
卧室是更加私密、被严防死守的空间。兼行真的卧室门被锁住,锁孔里放一根细短的鱼线。
宫纪小心拿掉鱼线,撬开门锁, 轻轻拉开一丝门缝, 抬头看去,她发现卧室门上方, 门框与门板之间, 粘着一块透明胶带。
胶带被刀划破,切口利落而平整。有一柄小刀曾由上往下割落, 克制地停在距尾部一毫米的地方, 被切开的两部分颤颤巍巍地粘连, 一点外力都能让它们崩裂。
门因为惯性吱呀呀地就要向来人敞开, 门板上的透明胶带崩离,似两张纤薄虫翅, 好像一口气就能将那一毫米的粘连处吹断。
宫纪看着那块胶带,稳稳扣住门把手。
锁孔里的鱼线和门板上的胶带,说明兼行真已经对我起疑,做好了防范。
昨晚自己猝不及防提出请求, 兼行真虽然有一瞬间的为难, 但还是将我带回了家, 这说明……
说明他信任我。
宫纪握着门把手,站在兼行真的卧室门前。
几秒钟的静默后,宫纪动了起来。她将那块胶带完好无损地取下,打开卧室门,眼睛扫视过内部的空间,脑海里完整构筑整座卧室的三维图像。
键盘面对电脑大概倾斜三十度,咖啡杯的握柄面朝北方,偏西二十度左右。笔记本电脑下随便垫着一块扁片药盒,这一摆置看似随意而大条,一不小心就会让入侵者落入陷阱。
一块小小的药盒支撑不住上方的平面,宫纪用手指丈量电脑底部距离桌面的深度,还要小心翼翼,不让电脑在这个小小的支点上摆动半分。
U盘短暂地插在电脑里,宫纪将川梨编写的病毒导入进去。
在这段时间内,她的眼睛扫到兼行真床头,看到一本打开的笔记。
宫纪将u盘拔出,疑惑地靠近了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里只有寥寥几页有人为痕迹,那几页并未落笔一字,全是从报纸上面剪下来的新闻,拼贴在上面。
八年前的东京塔爆炸案,三年前一起飞机坠毁案,两年前的群马县佛寺袭击案件……
宫纪小心地翻动了几页,那些拼贴画里的案件林林总总,一共十八桩,时间由八年前跨到现在。
隔壁,天花板上以及地面下传来各种急切的声音,整座楼都在因为停电而骚动。目暮警部已经提前通知过物业,很快物业公司的员工就会来修复电路。
宫纪将所有物品都复原到位,胶带粘回门框,鱼线放回锁孔,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挂在客厅的巨幅东京地图。
她合上公寓门,轻轻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结束后,一定要向他道歉。
宫纪回到大街,随波逐流地挤在人潮里,因为做了坏事而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一点。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她脑子里浮浮灭灭,一个问题冒了上来——会不会得不到他的原谅呢?
最近不开心的事情太多了,宫纪做完卑鄙的坏事,无精打采地将自己瘫在沙发上,盖上自己的小毯子,变成了一只闷头的蘑菇。
“你起来。”
宫治痛斥她霸占沙发的行为,推了推她的肩膀:“不是说好周末要一起去水族馆吗?”
毯子突然被往下拽了一下,毛绒绒的缝合线上方露出了宫纪的眼睛,她毫不留情地问道:“你选好分店地址了吗?”
“还有两天时间,着急什么?”
宫纪无力地翻了个身:“是的,众所周知周末有两天,今天好累,明天再一起去水族馆吧。”
她的声音也被闷在柔软的沙发里面:“你不如今天就去将分店地址选好。”
愧疚感从心口浮上来,随着呼吸溢出,慢慢地鼓胀在裹着宫纪的毯子里,她半阖着眼睛,眼睫不安地翕动着。
又是一个谎言,宫纪今天没有和宫治一起去水族馆,而她昨晚因为这个谎言拒绝了兼行真。
兼行真被留在警视厅加班,宫治被打发出去选分店地址,宫纪留在家里进行一些见不得光的非法监视活动。
好好的周末,被搞得乱七八糟。
宫治离开后,宫纪疲惫地掀开毯子,把桌子上的电脑拖进怀里。
下午两点半,算算时间,兼行真已经回到了家中。
客厅里阳光丰沛,宫纪从沙发上站起来,毫无形象地拖拉着步子,到酒柜吧台前为自己调了一杯Sledge Hammer。
冰块摇曳碎光,45ml伏特加,15ml青柠汁,放点糖浆进雪克杯,酒水摇摇晃晃哐砸作响,雪白酒液被一点都不讲究地倒进日常喝水的杯子里。
Sledge Hammer的口感异常辛辣,宫纪喝过酒,终于提起了一点精神。
她回到客厅,发现远在东京另一头的兼行真已经打开了电脑。宫纪原先静止不动的电脑屏幕不断切换变化,实时传播兼行真的电脑页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