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面对着鹤井婆婆,掰开了一次性筷子。
这时候一个八九岁的小孩跑了过来,停在婆婆的店门口。他手指攥着便利店半面门帘,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怯怯地朝这边看。
那孩子面黄肌瘦,眼睛深陷,锁骨处凹陷更深,脖颈一带发红,骨架支离嶙峋,短裤底下的小腿像一把黝黑树枝。
宫纪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出安室透那样的温和表情来,只能试探地把便当盒往小男孩的方向推了推:“要吃吗?”
小男孩被吓到了,惶恐地摇头。宫纪也被吓到了,手指不自然地蜷缩。
鹤井奶奶慈爱的声音从柜台里传来:“小夕,给你留的饭团在冷藏柜里,你自己去取。”
小男孩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跑进便利店里。而鹤井奶奶透过半面门帘,目光温柔地望着宫纪,善心和仁爱让她苍老的眼睛有种别样的光彩。
宫纪有些局促地把一片生菜咽了下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请问是我脸上沾到什么东西了吗?”
婆婆笑了起来,慈爱地对她说:“你和我的孙女很像,都是漂亮的好女孩”
宫纪手忙脚乱中不小心戳碎了一块鱼肉,她脸颊连带着耳朵迅速泛红,逸出的声音小如蚊呐:“谢、谢谢。”
“婆婆的孙女,是那个照片上的女性吗?”安室透突然出声问道。
“是的。”鹤井婆婆眉目忧愁地抬手抚上照片。
那是高野秀树、津川优子,他们的一对弟弟妹妹和鹤井婆婆。五个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坐在这家便利店前的长椅上,笑容真挚、毫无阴霾。
“她和小树去了哪里呢?也不告诉我一声。”鹤井婆婆一把嗓音颤颤巍巍地摇晃:“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为附近吃不饱肚子的孩子做饭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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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回旅馆,他们都有些沉默,宫纪甚至顾不得那个卷发年轻人给他递的眼色。
安室透将那瓶波本从沙发底部拿出来,旋开底部酒座,从里面拿出一把轻型□□来。
他摇一摇上层中的酒液,问宫纪:“要喝一点酒吗?”
宫纪此时正在往外撑开窗户,让凉爽的夜风灌进来。
她摇摇头,转而问他:“你能教我抽烟吗?明天的任务中可能会用到。”
安室透沉默了一会儿,将烟盒递给她,一步一步教给她怎么做。
宫纪学得很快,一次性成功。她眉眼半阖,指尖升起弥散的烟雾,悠悠然悬浮缠绕在她铅灰色眼珠里。
上升的烟雾搅散了她脸上的表情。她靠在窗边,叙述着自己得到的最新消息:“麻生祝最近遇到了些麻烦,已经不常来这里了。津川优子曾经试图杀死麻生祝,没有成功,还被打断了肋骨、折断了手指。现在下落不明。”
“结合从警视厅传来的消息,按照逻辑发展顺序推测,应该是——一个月前,山田阳一出于私利把津川优子介绍给了麻生祝。麻生祝为了要挟津川优子,让他们家唯二能提供劳动力的人失去了平河町所有工作;津川优子曾和麻生祝在这家旅馆里住了一段时间,与麻生祝发生冲突;随后高野秀树杀了山田阳一。”
随后她又低声重复:“……只是推测。”
“有什么区别吗?”安室透问:“这个猜测完全符合认知逻辑,也符合关系链中所有人物的行为动机,你为什么不敢确认这个猜测是真的?”
他灰蓝色的瞳孔里也笼罩着一层浅淡的悲悯的雾。
窗外月亮尖角露出一点模糊的光晕。宫纪倚靠在窗前,像细弱一捧花枝。
当她在最贫贱最失所的人群中驻足,男人醉倒,女人哭泣,小孩在饥饿和咳嗽。人们行贩.毒、赌博、敲诈的大事业,颠沛流离朝生暮死浑浑噩噩,间或咆哮食同类血肉,与走狗虫豸并无分别。野兽在嘶吼着争夺地盘,崇高与下贱都是踩在他们脚底下的一片泥。
只有月亮公正地悬挂在破落窗前。
良久。
“我觉得难过。”
她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