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司机闷葫芦式的沉默,清洁队长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微胖的面孔上挂着笑,看起来又接地气又很热情。
她一个人坐第一排,一只手臂抻开,悠闲地横在座椅靠背上,跟杭溪二人交换了一些基础信息,让她们喊她“王大姐”就行。
熟悉过后,王大姐更是打开话匣子,侃侃而谈:“这是我第二次带小年轻出任务,倒也难得,尤其你们还是女孩儿。上一回得有三四年了吧,是个晚上。我队里进来一个大学生,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说是喜欢……喜欢那个什么,猎奇、探险。行吧,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们就带着他打扫刚自杀的老爷生前住着的别墅,你们猜最后怎么着?”
杭溪很给面子地捧哏:“不会是吓尿了吧?”
“对对,还真是尿了。”王大姐哈哈大笑,夸她聪明,过后又将切身的经验相授,“不过也不能完全怪他。他把我们这行想得太过简单,光有胆量哪里够,胆气沾染了邪煞自会节节败退。人见万物,观其形,观其态;而鬼见万物,直通其本源。鬼啊,惯是无孔不入的,洞悉你的弱点,狠狠纠缠不放,掏干你的精血,放逐你的灵魂,啧啧!”
王大姐看着像是个文化程度不高的糙人,但谈到自己的专业领域,遣词用句又让人品咂出一些底蕴。
在王大姐卖力讲故事之际,杭溪和澹台江月一起坐在后排,肩膀挨靠着肩膀。
因而,杭溪敏锐地察觉到身边人在王大姐说到什么时,身形微微一晃,差点偏倒过来,撞上杭溪的锁骨。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澹台江月目视前方,匆匆解释道。
“唔,没关系。”杭溪抬了抬被对方蹭下来的领口,刚才面包车虽然没有转弯,但变道变得有些急。
……
车程虽远,但有健谈的王大姐给她们科普阴煞邪说与驱鬼之道,一路说说停停,倒也不觉乏闷。
面包车驶进目标小区后,壮汉司机帮着三人将车上的清扫工具和药水药剂卸了下来。
“去哪遛遛吧,三小时后回来接我们。”作为相识多年的老拍档,王大姐爽快地放他吃草去了。
雨势倾颓,地表一篇湿气袅然。
拖着两箱工具走进楼道口前,杭溪环顾了一下小区环境,比想象中还要老旧。
外墙面一整个灰扑扑的,有些部分的墙砖剥落得厉害,从半当中的楼层往下挂满了已经从叶梢开始发黄的爬山虎,即使被雨水打湿,润出光泽,看起来也是死气沉沉的。
“嘿,瞧你这小眼神儿。”王大姐嘻嘻一笑,猜中杭溪的心思,“你是不是觉得这么个破房子,房主怎么乐意花大价钱找人清理?”
杭溪囫囵点头:“确实,王大姐,你太神了。我记得这一片好像有个重点初中,难道是借了学区房的便利?”
“是啊,而且吧,这凶不凶宅的声名,也就临近片区的住户记得久。好好打扫翻新之后晾个几年,还愁没有撞上来的买主嘛。”王大姐丝毫不觉得里头有什么欺诈销售的成分,毕竟本地房源紧张,供小于求时,卖家才是大爷。
说话间,三人已经上到六楼。除了一路沉默跟上的澹台江月外,其余两人都是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王大姐扶着拖把歇了歇,才从兜里掏出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
随着锁头降落的声音,推开大门,迎面扑来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
不是灰尘味,不是血腥味,不是陈腐味,或许是上述这多种臭味混杂在一起,叫人生厌。
杭溪不适地揉揉鼻子,澹台江月从她的身后走到她的身侧,两人又一次挨得密实,似乎比在车上那有限的空间里靠得还近。
澹台江月抬指撩了撩方才被雨水沾湿的耳发,让它贴伏在鬓边,然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后面没位置站了。”
此情此景,王大姐倒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取出塞在箱底的火盆,铺上符咒和纸钱,划拉一根火柴丢进去。
大门口的火光霎时映亮了三人的面庞。
行了祭仪之后,王大姐大步流星朝着大卧室的方向走去。
屋外雨势瓢泼,连带着屋内光线暗淡。原本挑着白天出工就是为了驱赶阴森的氛围,而现在却因为气候的恶劣,衬得屋里的阴寒之气越来越盛。
杭溪二人亦步亦趋地跟上,但见卧室摆着同学校宿舍格局差不多的两架双层铁艺床。
不及王大姐打开手电,借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雷电,墙壁上、地面上、床板上的几大片血迹暴露无遗。
“没被吓到吧?”王大姐转过头看她们。
杭溪龇了龇牙:“都是半年前的血了,我们不怕这个。”
她替大师姐把她那份也给答了,别说怕血了,魔化后的大师姐还特别爱血呢。
想到这里,杭溪一阵恶寒,实在是她高岭之花的大师姐跪趴在这屋里舔地上的血的画面太美,她千不该万不该,当真代入想象了一番。
一旁的王大姐原本抱着看笑话的心情等着两个小姑娘吓得吱哇乱叫,然而并没有,这不由令她高看了她们一眼。
很好,找不到乐子,那就尽快收工。
为了抓紧时间,王大姐利落地分配好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