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王道,“天子没儿子,一旦他身有不测,帝位非王爷莫属。”王太后险些晕过去。
当年她为了弄掉栗姬,为了推儿子上位费尽心机,她的亲弟弟却胳膊肘子往外拐。
王太后气得出气多进气少,田蚡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为自己辩解。
纵然刘彻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他登基之初,尚未及冠,他舅舅就诅咒他早死。虽然那番话可能是为了讨好淮南王故意说的,可他说得出就说明心里这样想过。
刘彻派下去的人把人证带来的那一刻,他恨不得灭田蚡全族。然而太后娘家不止田蚡一个亲戚,这种事刘彻只能想想。若叫他像以往轻轻放下也万不可能。
刘彻担心他母亲回过神来又心软,先一步令禁卫把武安侯府围起来,等太后定夺。
田蚡吓得哭声戛然而止,如一滩烂泥似的坐到地上。王太后望着刘彻欲言又止。刘彻率先承诺他可以饶田蚡不死,也不会追究田家其他人,但他贪的民脂民膏以及淮南王刘安这些年送他的钱财必须充公。
田蚡这事干的往小了说是贪污受/贿,往大了说是谋/反。王太后不禁庆幸淮南王刘安暂时没想反,否则她以命相挟,儿子也不会放过田蚡以及家人。
田蚡生性贪婪,刘彻把他这些年所得全部充公,还撤了他的侯爵,比杀了他还难受。田蚡爬到王太后跟前大哭求饶,保证他以后不敢了。
王太后下意识看刘彻。刘彻冷声问:“他几岁了?当自己是三五岁的娇娃娃?用一句民间俗语,他早已是出了窑的砖——定型了!”
道理王太后懂,看到她疼爱的弟弟这样也心不落忍,可她也不能怪儿子不顾亲情,只能捶打田蚡大骂他不争气。
刘彻令黄门把证据收起来带走。田蚡意识到事已至此,无回旋余地,顿时面如土色,人如痴傻状。王太后骂不出口,又不知道该气谁。儿子无错还是受害者,她做梦也想不到卫长君一个农夫捅刀子,就怪淮南王。若不是他不安分,田蚡也不会诅咒自己的亲外甥。
这一刻王太后把田蚡主动去霸上迎接淮南王忘得一干二净。后来想起来她也是怪淮南王的心思太明显,叫田蚡看出来了,否则田蚡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他。
刘彻担心田蚡撺掇他母亲干蠢事,令人留意东宫的情况。此后几日频频收到他母亲骂淮南王的消息,刘彻觉着荒唐可笑,也只装作不知。总好过骂他,或者她一个人生闷气把身体气垮了。
然而当田蚡敛的钱财清单送到宣室,刘彻又后悔当日在东宫没有一刀了结他。刘彻不顾尊贵,破口大骂好一会,心头恶气出来,令人送去库房。
东方朔小声道:“陛下,不给太后看看?”
田蚡一家变成庶人,太后肯定会接济。过几年太后见田蚡安分了,兴许还会叫刘彻许他一官半职。自己的娘自己了解,刘彻令禁卫把钱财抬去东宫走个过场。
红木箱子一抬挨着一抬,马车一辆挨着一辆,连甚少抛头露面的卫子夫都没忍住出来看热闹。
太后觉着她脸上无光,此后过起了深居简出的日子。
宫外热闹极了。
田蚡身为天子舅父,还有太后撑腰,没人敢到他跟前奚落。酒肆茶馆,哪怕去凶肆买棺材的人都忍不住跟店家聊几句武安侯。
聊的人多了,八阳里的人难得进城一趟也听个大概。这算是朝中大事,八阳里的人回去跟里正一说,里正立即前来告诉卫长君,本意提醒他陛下近日心情不快,若是来秦岭找他,可得小心应对。
卫长君没想到这么快——半个月尘埃落定,当即愣住。里正以为他吓到了,安慰性拍拍他的肩膀就向他告辞,由着他慢慢消化。
卫长君回过神就去找窦婴和韩嫣。
韩嫣跟田蚡无冤无仇,但他心向刘彻,刘彻这样做太后也没阻拦,可见情况远比他们知道的严重,就大骂田蚡活该。
窦婴内心很是复杂,好半晌憋出一句,“要那么多钱财有何用。”
韩嫣停止咒骂:“陛下对外宣称田蚡贪得无厌,您真信啊?”
“不然呢?”窦婴反问。
韩嫣微微摇头,“老侯爷,你还是踏踏实实写书吧。”
这话一出,窦婴夜里没睡着。
翌日,窦婴顶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令三位门客前往位于长安城中的魏其侯府,问问他的儿女田蚡究竟干了什么。
刘彻不想担个刻薄寡恩的名声,查抄田蚡时并没有下禁令。寻常百姓不知道的消息,在王侯将相之中并不是秘密。
窦婴家中有马,三人骑马速度快,午饭前就回来了。
得知田蚡跟淮南王勾勾连连,窦婴想了三天三夜也没想明白他图什么。给卫步和卫广上课时都忍不住问两小儿,“田蚡的脑袋被驴踢了吗?”
兄弟二人只上上午半天。午时前回到家中,卫步就问他大兄,“侯爷怎么了?怎么田蚡被查他比田蚡还难以接受?”
卫长君:“侯爷一辈子忠君,想不通田蚡的所作所为很正常。”
“大兄知道吗?”卫步问。
韩嫣还没回家,嫌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无聊,闻言笑道:“这个问题问得好。”
卫步意识到失言,“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