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外头晃一圈去,你吃完了就留着罢。”而后挑了两个大木桶,转身就出了门去。
日影融融,待他走后,赵冉冉再没多少胃口,她放了筷子,出神地望着半阖的大门,抬手抚上右颊时,眉眼深处不自觉得带上三分愁闷。
就在她胡思乱想眸光愈哀之际,门边上探头探脑得晃出个双垂髻的脑袋来。
“是薛嬷嬷家的妹妹?”赵冉冉回过神,忙摆了亲和的笑招手让她进来。
“娘说了,小姐不要咱们三顿送饭,就着我送点心来。”八角食盒一掀,里头竟是碗桂花酸豆汁,还压着好些个话本子。
小姑娘十四五年纪,是薛嬷嬷同村长赵吉的独女,名唤赵筱晴。
一张圆脸粉白娇柔的,轮廓上一眼就能看出薛嬷嬷的影子来。只是这丫头几乎是挑着爹娘优点长的,杏眸桃腮的,又是个泼辣外向的,直比那枝头的花骨朵还要鲜研娇丽。
因着生母陪嫁这一层,又恰与自个儿同姓,赵冉冉与这丫头便颇为投缘。
小姑娘跟着母亲见过些世面,说话间便惯会看人眼色,看起来同那些聒噪的妇人不同,坐着喝豆汁的功夫,却也同赵冉冉攀谈起来。
两个坐着说了会儿话,赵筱晴又帮着她一道刷了碗收拾了厨房。
她说话又多又快,二刻的功夫,便把桃源村的人都数了个遍。
原来那日去城中探信的年轻人,正是与她定了娃娃亲的张秀才,两家在村里也算是门当户对的。
赵冉冉思量着褪下只缠枝莲的錾金玉镯,分开她掌心道:“好妹妹,这玉镯子与你作见礼。若城里太平了,还烦劳你让张家郎君跑一趟城东驿所,若是外头还乱着,就再等一等。”
她一向就是这样,明明是心焦如焚了,也从不愿勉强耽误旁人。
听了张秀才的名号,赵筱晴先是脸色一变,极低极快地啐了句:“狗屁张家郎君,一个落第秀才……”及至察觉掌心分量,她又立时笑嘻嘻地转言道:“姐姐勿怕,这点小事罢了。不过那厮都二十六了今科还未中举,我家其实未收过他分毫聘礼的……”
小姑娘一面喃喃说着,一面留恋地摩挲那玉镯上精巧的錾刻纹样。
莲花蜿蜒,细致处流畅光润,品相成色都绝非市面上的凡品。
“不过是叫他跑一趟罢了,姐姐不必这般破费。”赵筱晴说着,又将玉镯子按了回去。
赵冉冉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当即又诚恳地央了遍,这一次拉过她手直接将那玉镯套了上去。
玉镯尺寸大了些,套在她微胖的雪腕上,倒是恰到好处的灵气动人。
“让我猜猜,姐姐说的那位表兄,莫不是情哥哥吧哈哈!”刷了碗,小姑娘躺在老树下,伸着腕子美滋滋地瞧新得的錾金玉镯。
一旁赵冉冉挨着她坐在廊下,正敛眸含笑要答时,木门‘吱嘎’转动,抬首时,正是段征挑着两大桶山泉水回来了。
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忙岔开话去拉了赵筱晴起身,说了句:“回来了小征,这位是薛嬷嬷家的妹妹。”
门边的少年卸了扁担,只是朝她叫了句:“阿姐。”而后面无表情地朝她身侧的女孩望了眼,在看清了她腕上的玉镯后,就径自提水朝厨间去了。
装满水的木桶有近百斤重,他却只用单手轻而易举地就拎着走了。
高大清瞿的身量,卷起的袖子下,胳膊纤长却结实,覆盖其上的肌理均匀中蕴藏着爆发力,常年习武积累出的身体底子,又不似农人的夸张粗粝。
等他信步而出时,正与小姑娘对面擦肩。
碎屑暖阳落在他脸上,眉弓下长睫若扇,一双微扬的桃花眸潋滟生光,薄唇如脂,乌黑长发高束头顶,露出平坦光洁的额头。
世上竟真有这般好看俊俏的儿郎?
赵筱晴看得呆住,却没注意到那双眼睛里的寒芒。
若说先前她还苦恼与张秀才的婚事,那么就在刚才,她已经将原来定娃娃亲的落第秀才当作了一团牛粪。赵筱晴暗自决定,等最后让那秀才探听好大小姐的家事,便同他彻底一刀两断。
走的时候,小姑娘又一连朝厨下连望几眼。
整整一个下午到吃过晚饭,都再无人来打搅过。
段征练过刀做了饭,赵冉冉则躲在内院里看新得的话本子。他两个本就是经历各异,说不到一处去的,吃饭的时候,也是没几句话。
场面静默得总有些尴尬。
等她收碗筷时,手腕忽被他按住,正要挣动间,对面一用力,她整个人竟旋空而起,低呼了声就扣按到了他腿上。
挣了两下,想到他左腿的伤才好,她放软声调尽量坐正:“好好的,何故逾礼……”
可对方动作却并不安分。
“那镯子少说也值个一二百两,可比宝钞堪用。”他扬眉扣紧了她,忽的俯身贴到她耳边,“阿姐是要寻什么人么,也不同我先商量?”
湿热的气流一下钻到耳朵里,被他后半句话惹恼,她一下也冷了口气,说话间全没了顾忌:“怕是外头正悬赏你的人头,同你商量何用。”
暮色里,远近人家烟火喧闹,邈远得有些不真实。
少年忽而闷笑起来,强压着人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