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所有发现异常的人都在关注这无比骇异惊悚的一幕, 除了薛十七郎。
薛放第一时间探臂把杨仪揽到了胸前,大手拢护着她的头。
杨仪还想去看佛堂里的情形,被他这么一弄, 目光所见的只有薛放墨绿的戎袍, 腰间银带扣的纹理泛着古旧的墨灰色。
还有的便是近在咫尺的人群,那不停挪动碰撞的一双双腿脚。
因为佛堂内的异动, 外头观礼的人群受惊, 有人尖叫,有人跌倒,也有人奔逃,有的想往前去,有的却拼命后退。
人群像是被狂风掀起的江面,开始胡乱地涌动,起伏。
原先庄严的鼓乐声也被惨叫跟惊呼声取而代之, 从欢喜自在其乐融融到垂死挣扎灭顶之灾, 只用了一转眼的时间。
杨仪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处境大不妙。
人群不受控制地向着她冲压过来, 就在杨仪以为自己也将不可幸免之时, 那只她已经有些熟悉的手臂绕过她的腰。
薛十七郎将她的头往胸前一摁, 然后那大手便如同一面盾牌似的挡在了杨仪的头脸之前。
杨仪的双脚已经不能沾地, 整个人被挟裹着, 如同是个被搬运的“物件”,每当有别的“物件”向着她冲撞过来之时, 那揽着她的人都会及时地将她护的死死的, 仿佛就算是“物件”, 她也是那最精细易碎而被保护的最为妥帖的,杨仪甚至没被别人碰到过一次。
她想看看身边护着自己的薛十七郎,但她稍微抬头, 那只手就把她重新压了回来,好像是张开翼翅的猎隼正全心全力护着巢中雏鸟。
杨仪只能身不由己地低着头,脸颊蹭过他的墨绿棉袍,感觉到细腻的棉线自身所有的些许暖意。
杨仪不敢想象假如是她一个人在这儿,那将会是怎样的惨状。
被疯狂的人群推挤,可想而知,她很快就会在推搡压挤之中倒地,甚至也许在倒下之前就已经惨遭不测。
在所有瘆人的呼喊跟推挤中,杨仪忽地想到狄小玉,斧头跟戚峰他们,还有屠竹带着豆子也不知如何……以及那突然掉落引起所有骚动的佛爷头。
恍惚中,她意识到自己还有暇担心别人,面上不由露出一丝跟此刻场面不相衬的苦笑。
薛十七郎真是……会叫人觉着心安踏实,这才让她在这命悬一线的时候甚至忘了身处的危险处境。
突然,杨仪听到“咔啦”一声轻响,引得她重又抬眸。
她对于骨骼的声音十分敏感,刚才那点响动虽然微弱,可她还是听了出来,那仿佛是……人的喉管破碎的声音。
而就在她抬眸的瞬间,她仿佛看到身边的薛放,那墨绿色的袍摆一挡,袖子底下的手掌平直如刃,那是手刀。
他的手掌微微平斜向上削去!
杨仪的视角看不到他削到了什么,但那声“咔啦”,毫无疑问是在他挥出去之后发生的!
薛放……杀了一个人?!
杨仪不明所以,有点懵懂而慌乱,正在这时,她听见薛十七郎沉声道:“别动!……别怕。我带你出去。”
话音刚落,薛放的猛然松开了她。
没了他的臂膀护持,杨仪一惊,却听“咔!”“砰……”细微的响声伴随着人的叫声,本来紧紧围在身边的人群忽然神奇地向后让开了距离,而并没有如原本所料地挤过来。
是薛放趁着松手的瞬间而动了手反制!
在这极短暂的电光火石开路刹那,薛放重新拢回杨仪腰间,那只大手紧紧地箍住她的腰,她甚至能清晰地听见他气沉丹田的呼吸声。
而在杨仪反应过来之前,薛放双脚跺地地,断喝一声,整个人拔地而起!
这是武学之中“旱地拔葱”的招数,他一个人自是无妨,但现在怀中还抱着一个杨仪,难度自然增倍。
薛放纵身而起,脚尖在旁边一人的肩头借力,重新腾空,他的目光所及,叫道:“戚峰!”
杨仪的眼前只是眩晕,仿佛无数人都在自己的脚下,他们惊恐,摇晃,大叫大呼,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在薛放叫了戚峰之后,杨仪听到他又暴喝了声。
那声音震得她的耳朵嗡嗡作响,以至于她简直不清楚他叫的是什么。
杨仪只知道自己好像被用力“扔”了出去,迎面的风掠过脸颊,她又惊又惶恐,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那本来是极短促的一刻,在杨仪觉着,离开了薛放,竟像是无限那样漫长,她不晓得自己落下的时候会到哪里,又或者自己本就是累赘,这会儿只是……被他扔掉了。
下一瞬,她落在了一个有点“硬”的怀抱里,被撞的肩隐隐做疼。
“接住了!”熟悉的应声,是戚峰。
恍惚中杨仪明白,刚才薛放喊的那声是“接住”。
可很快杨仪嗅到了很浓烈的血腥气,她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一身血衣的戚峰。
杨仪顾不上看戚峰是在哪里,而只仓促地回头去看薛放的所在。
目光所及,她只看到那墨绿色袍服的残影。
下一刻,宏大低沉的号角声从头顶某处传来。
那是大牛角号的声音,通常在典礼开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