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这个好儿媳,表面温柔娴静,骨子里却是出自将军府的刚烈甚至乖戾,不过是丫鬟们的几句玩笑话,便能叫她搬出将军府来,她若是再说些什么,她岂不是要去宫中请圣旨?
真真是没了爹娘的孤女少教养!
谢老夫人心里便有些不喜。
但毕竟年岁大了,喜怒都不在脸上,她手指捻着檀木珠子,面上仍是和善悲悯的贵夫人,“这是自然,未出嫁的娇小姐,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呼奴唤婢的?”
“况你舅舅只有你一个血亲,说不得更宠着你,这偌大将军府,可不是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这句话十分有技巧性,承认了南叙的尊贵,可这样的尊贵,是建立在所有未出嫁的女子都是这样的尊贵,故而南叙也算不得比旁人尊贵。
至于将军府的规矩?呵,真的是宣威将军的血亲么?
若认真论起来,南叙不过是宣威将军姐姐夫家的侄女,与宣威将军不曾有半点血缘关系,她能在将军府长大,不过是宣威将军瞧着南家一门死得惨烈,一个孤女罢了,养在府上也没什么,只当是个阿猫阿狗养着,左右花不了几个银子。
这样的“血亲”关系,唬得住没见过世面的人,却唬不住她谢老夫人。
南叙便笑了,“老夫人说得是,舅舅自然是宠我的,若不然,哪有大爷今日的风光无限?”
谢老夫人面上和善浅笑僵了一瞬。
“大娘子这话便错了。”
听南叙挤兑谢明瑜靠将军府才能出头,桃枝当下便恼了,“大娘子既然嫁入谢家,那便是谢家妇,为大爷使些力也是应当的。”
“再说了,大爷才高八斗,又得上峰赏识,前途一片光明,说句不中听的,指不定宣威将军以后还要指望大爷呢!”
“哈!将军指望大爷?”
将军府跟来的陪嫁发出一声哄笑。
桃枝急了,“你笑什么?大爷年底便能升正七品的主事——”
“啪!”
谢老夫人手里的檀木珠子重重摔在八仙桌上。
春杏见此,连忙开口,“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这里是荣养堂,不是叫你们说笑玩闹的地方。”
桃枝瞪了一眼门口的陪嫁,心不甘情不愿闭了嘴。
荣养堂恢复安静,谢老夫人这才缓缓出声,“叙丫头,我这个丫鬟眼皮子浅,不知轻重,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瑜儿的事儿我记在心里,知道是仰仗了将军府才有他的今日。”
“我常劝瑜儿,要知恩,要知分寸,更要对你好。”
谢老夫人本就长了一张菩萨似的面,温声说起话时,更显得悲悯无害,“你们好了,早些给我生个胖孙子,咱们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越过越有盼头。”
“叙丫头,你说是不是?”
“莫与丫头们置气,不值当。”
谢老夫人叫桃枝,“桃枝,快跟大娘子磕头认错,她若是不原谅你,你便不能起来。”
“老夫人。”
桃枝心里委屈得很。
她哪里说错了,明明句句都在护着大爷。
桃枝委屈看向谢老夫人。
只想着跟往常一样,哪怕她言语间冲撞南叙,向老夫人撒个娇卖个好,老夫人便会替她说话,南叙再怎样不情愿,也得给老夫人面子不与她计较。
哪曾想,她的目光刚落到老夫人身上,便见老夫人面上虽带笑,但眼睛却冷得很,是她从未见过的狠厉,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向南叙低头,老夫人便能将她发卖。
桃枝心头一惊,不敢再撒娇痴缠了,她一步一步挪到南叙面前,低头跪了下去,“大娘子赎罪,奴婢自幼野惯了,没规矩,您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她着实怕谢老夫人把她也发卖,谢家家道中落时,家里是卖过人的,人牙子把人领走,有的去了勾栏院,有的给乡间野汉做了娘子,后来偶然在街上相遇,她还是谢府养尊处优的丫鬟,那些出了府的却被磋磨得苍老粗糙,险些让她认不出来。
而这些还是逃得性命的,那些不得活的,死法更是惨烈可怜。
有这样的例子在前面,她怎么舍得离开谢府?
她纵是死,也要死在谢府。
桃枝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违逆谢老夫人的意思,她把头垂得低低的,额头抵在冰冷地板上,一声又一声哀求着南叙的饶恕,“大娘子,求求您饶了我,不要让老夫人赶我出去。”
“我不是诚心与您做对的,我只是——”
“你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南叙淡声接了话,“你平日里瞧着伶俐,可若涉及到大爷的事情,你便失了心智。”
心思被点破,桃枝面上一红,“大娘子——”
南叙却不再理她,而是抿了一口茶,“大爷是男子,没道理旁的男子三妻四妾,大爷却只守着一个人。”
桃枝磕头的动作停下了。
“不怕老夫人恼,大爷在柳街巷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南叙的声音仍在继续,“既有了陶小娘子,那多一个桃枝也不算多。”
“大、大娘子?”
桃枝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