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州刺史府邸修葺的十分精巧,较之一般的富商人家多一分雅致,较之一般的官宦人家多一分富丽堂皇。
百里池卧躺在假山花丛中的美人榻上,旁边站着新找来的小婢女,手中奉茶。
一袭丝质鹅黄千褶百迭裙铺满了整张卧榻,她一手轻撑着头,一手随意垂在榻边,旁边喵喵喵地绕着只狸花猫儿,正歪着脑袋来回蹭她指尖讨喜爱。
晏临入园便是看到这样一副景象,美人玉面粉颊,几缕碎发落在耳边被风吹着打转,正睡眼惺忪的撑着脑袋,不管衣衫如何,不顾手下的猫儿喵喵叫着邀宠。
他卸下惊风,入后园来复命,见此景难免想到那日扣着殿下的手腕,留在掌心的一抹细腻触感。
“殿下,梁冀让已收押至刑狱,听候发落。”
百里池听见声音,并不着急答他,只长舒一口气,叹道:“听候发落,听谁的发落?总归不是我的。”
没等他应答,又道:“我的皇帝兄长派了谁来边境八州搅和这趟浑水啊?”
“回殿下,大理寺少卿,秦游之。”
“大理寺的人都来了,这一手备的可真齐全。”言罢,抬眼望向一身绛红官服,上绣云雁的晏临,他本就生得好看,眉眼俊秀,又与一般文官不同,多了几分武人的利落大方,眉眼俊秀
“小晏大人这身正四品官服穿着着实好看,文官的衣服你穿着,到有几分不同。”
今非昔比,短短一月有余,他已官升三级成了御史台监察史。
晏临知她此话讥讽,一垂首,行了一礼道:“殿下此行一月有余,宫中局势已变,需多加小心。”
“小心谁?”百里池坐起身来,拂开了小婢女想要扶她的手。
乌鬓之上钗环叮当,她走近了几步,望着面前飞黄腾达之人,道:“小心晏大人吗?总不能是秦游之吧?”
面前一股沁香,百里池站在晏临的面前,他侧眼甚至可以看到一片如玉似雪的脖颈,鹅黄衣带上细细点着花叶,可偏偏不瞧她,只盯着那只绕着人打转的狸花猫儿。
“小心所有人。”
她这才抬起头,正正的盯着方才说这句话的人。
晏临眼中认真不假,他低着头,墨黑的眼瞳中映着她的样子,抿着唇一言不发,容纳了她每一句冷言讥讽。
仿佛这些年没有一日不是如此,百里池忽然觉得心中酸涩,为自己仍执念于此而觉得难以言表。
“他派秦游之来是因为想安插人手入边境八州,自以为能扫平盘根错节的势力,派你来是为什么,为了让你引我出面?让我当这一柄刀,先落在梁冀让刀脖子上?”
被问之人一顿,没有回答那伤人伤己的问题,只答所来何事:“殿下不必担心,边境虽陈年腐朽,可也不是没有办法连根拔起,微臣前来,一是为巡查八州一事,二是迎殿下回宫。”
她轻笑一声:“你一贯如此,答不了便不答了,如今我也不想知道了,你答不答与我也没什么干系了。”
说完擦身离去,鹅黄丝布拂过绛红色的官服。
听闻此言,原本低着头的晏临毋得抬头,却只觉一缕丝质披帛划过手背,仿佛什么也听不见了。
“对了,你找的侍从们我很满意,这府邸布置得也极好。”小公主笑着回头,对他这样说道。
待回过头,又敛起笑容,只弯着嘴角吩咐婢女:“去把那只狸花猫儿给我叫来。”
梁冀让这府邸着实收拾的不错,她边想着边在檐廊下看,怀里还抱着只猫儿。
这些日子想清楚了许多事,原本以为再见晏临会是怎样一情形,即便知晓局后之人并非是他,也没有多少欢喜。
这郯州刺史贪赃枉法,民不聊生,可偏偏他做的滴水不漏难以抓住把柄。
只有找一局外人,不在朝堂也不在江湖,搅乱这幅虚假太平盛世,百里池便是那柄刀,不分缘由,也没有缘由,发落了梁冀让,下了狱,由大理寺监管,还怕有什么罪名是不能挖出来的吗,即便没有,也给他造上几条诛灭九族之罪。
晏临便是引她出来的饵,梁冀让以为晏临巴巴的跑来郯州,是为寻她,以为迦陵寺中的异样是因此而起,放松警惕,而后又叫人抓住瞒报的把柄,桩桩件件都归到这个名声在外的小公主头上。
不料根本就是看错了钓鱼之人和鱼饵,她才是鱼饵,晏容清,小晏大人才是那握着杆的人。
想到这里,觉得甚是好笑,人人都以为自己才是垂钓之人。
百里池轻笑,低着头抚着猫儿,逗它喵喵地叫,“你说,是不是很好笑啊?”
身边婢女口中惊呼尚未出口,刚要提醒她面前有人,便连人带猫儿一块儿撞了上去。
“唔。”
百里池一手护着猫儿,一只手捂着鼻尖,眼角噙着水,大眼睛扑闪着皱褶眉道:“谁啊?”
面前之人行了一礼,道:“微臣秦游之,冲撞了殿下,万望恕罪。”
他也是个颇为出众之人,面容英俊,仪表堂堂,刚二十六就做了大理寺少卿,可惜出身带着污点,眼下更是一道疤痕飞入鬓角,不过这伤凑近了才能看到,离远些是瞧不见的,想来是受伤之时尚且年幼,往后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