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迟的话当然是骗谢知津的,季声并没有在医院里照顾谢知津一个白天,更没有尽心尽力到累得眼睛都睁不开。
他只是出于人道主义陪着谢知津上了救护车,很快就在医院门口和顾临阎迟顺利完成了交接仪式。
用顾临的话说,季主播你居然没打电话叫殡仪馆,你可真是个活菩萨。
活菩萨季声自始至终都很淡定,连医院的大门都没进过,扭头就自己打车回了家。
然后埋首到一堆播音稿里一坐就是一天。
季声很热爱自己的工作,但也懂得劳逸结合,晚上六点多的时候就自己出门找地方吃饭了。
他不会做饭,嘴上说不会做饭的人多半并不是一点也不会,煎个鸡蛋煮碗面条总是没问题的。
但因为季声吃饭极其挑嘴,所以坚决不能忍受自己吃那种凑活的食物,他上大学的时候吃食堂,工作以后吃餐厅,遇到谢知津以后……就是谢知津做饭了。
季声还记得他第一次被“哄骗”到谢知津家里的时候,那个高贵上流的男人亲自钻到厨房里炒了一份意大利面端出来,然后笑着对他说:“你还没吃饭吧,我简单做了点,尝尝?”
挑剔且有洁癖的季声看了那盘意大利面一眼,然后伸手接过了筷子。
他还记得那盘意大利面的味道,入口是软硬适中的面条和鲜味十足的酱汁,似乎一切都恰到好处,似乎一切都称心如意。
如果在他吃完那盘意大利面以后,谢知津说的不是“今晚留下来吧”就好了。
季声独自一人走在林荫道上,想着这些不怎么令人愉快的过往,牵强地扯了扯嘴角,不由地泛上来一丝苦笑。
身旁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沉沉暮色中秋风四起,风里透着凉意,夏天好像彻底走远了。
不知不觉间,他和谢知津已经纠缠了一年多。
眼前的快餐店灯火通明,季声忽然顿住脚,凝视着里面的一对年轻人,眸色渐深,刚要搭上玻璃门的手也收了回去。
快餐店里,临窗而坐的一对年轻人有说有笑,小伙子有些拘谨地推过去一杯奶茶,小姑娘红着脸道了句谢谢。
季声嘴角的笑意渐渐变得温柔起来。
那种眼神,既有些言不由衷的羡慕,又有些词不达意的欣慰。
他没进快餐店,而是转头进了隔壁的便利店,买了两个奶黄包和一杯热牛奶。
这顿饭,最终还是凑活着吃的。
这天晚上,谢知津还独自一人睡在医院的豪华vip病房里,所以季声难得可以在十点之前上床睡觉。
他躺在宽大的床上,头顶的天花板是渗人的惨白色,卧室显得空空荡荡。没有谢知津贪婪的身影,也没有谢知津威胁的声音。
季声闭上眼睛,却看到惨白的天花板上慢慢洇出一些血迹,触目猩红一片,像是惨绝人寰的车祸现场,也像他身上泥泞一片的湿热。
他太容易做噩梦了。
季声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一双胳膊露在空气里空抓,浑身都在颤抖,他拼命地想要说什么。
有时候说的是“妈”。
有时候说的是“谢知津,你放过我”。
刺耳的车鸣在季声的耳边叫嚣,随后是谢知津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季声冷汗淋漓,再次睁开了眼睛。
入目依旧是惨白的天花板,并没有像梦里一样渗出血来,大平层依旧占据二十一楼的有利高度,完全听不到任何的车鸣声。
全都是噩梦。
季声坐在床上呆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紧接着自嘲一笑,起身又去浴室冲了个澡。
告别了盛夏时节的天气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凉爽下来,空调自从那天关了就没再开过。
季声洗完澡,换了一件长袖的家居服,然后又拉开被子躺下。
也就是那一瞬间,被子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和沐浴露的柑橘香混杂在一起,融和成了一种清淡安宁的味道。
季声一手捋了捋自己额前的头发,心里却生出一种不合时宜的烦躁来。
他忽然想起自己上次发烧打翻了水杯的时候,谢知津就是抱了这床被子去洗的,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香气却还散不了吗?
季声攥着被子的那只手渐渐松开,然后摸摸索索,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显示:23:55。
季声掐了掐眉心,找到谢知津的通话界面拨了过去,全然没管这个时间谢知津是不是已经睡过去了。
果不其然,电话过了半分多钟才被接起来,随即是谢知津没睡醒的声音,沙哑疲惫:“喂?”
“是我,季声。”
明显感觉电话那头的人清醒了过来,甚至还晃了晃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声音就精神了许多,甚至还透着一丝兴奋:“怎么了,是不是今晚我不在家,所以想我了?”
季声明显一顿,好半天没说出话来。
病床上盘腿坐着的谢知津还在絮絮叨叨:“你是自己一个人住不习惯吧季声?没事,我已经好了,顾临说我明天就能出院,等我回去……”
季声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说:“我是想问问,洗衣粉你放在哪里了,我想把被子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