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中午,季声的午饭是和几个同事一起在单位的餐厅吃的。
林春晚被季声的那段录音感动到痛哭流涕,红着眼睛姗姗来迟,一落座就在几个同事友善的目光里再度红了脸。
“呃,大家,大家看我干什么?”
季声笑笑,问她:“还没来得及问问学妹,今天播音稿里的那个故事是怎么想到的?”
林春晚红着脸笑了笑,并不怎么扭捏,只是回答:“其实不是凭空想到的啦,是我邻居家的孩子,从小就和妈妈走散了,真的找了自己的妈妈很多年。”
“哦?”季声问:“那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林春晚的眼眶又红起来了,眼泪全都积聚在眼眶里,稍有不慎就要落下来。她忍着泪说:“但是他的妈妈改嫁了,又生了一个孩子,他的妈妈不认他了……”
季声提着筷子的手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随即说:“如果是那样,也很好。”
如果是那样,也很好,好过阴阳两相隔,好过死后再相逢。
只要一想到在千山万水之后,还有那么一双漂亮的眼睛在看着这个世界,似乎心中的那些不平与遗恨,也能够变得不值一提。
饭桌上被一股淡淡的愁绪所笼罩着,从餐厅门口处传来的脚步声就显得极为清晰,坐在季声对面的同事“诶”了声,“高台长怎么这个点才来吃饭?”
他们一群人是录完音才过来的,这时候都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林春晚闻言抬起头去看,脸色却骤然一变,积聚在眼眶里的泪水不受控地落下来,小声说:“高台长旁边的那个人是,是……”
她看向了季声,那不是学长的那位“朋友”么?
电光火石间,季声好像透过林春晚的眼睛看到了谢知津的身影,只觉得那个瞬间自己的心脏都停了一瞬。
无论如何,他都不希望在这里看到谢知津,在众多同事面前。
饭桌上的人都齐刷刷地转过头去看高学屹和谢知津,唯独季声僵着没动。
而另一侧的谢知津越走越近,皮鞋踩在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有力的声响。
从他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季声孤傲挺拔的后背,和微微泛卷的头发。
“季声。”
季声的脸色已经僵硬到不能再僵硬了,终于慢慢转过身子来,嘴唇都有些苍白。
他实在是害怕谢知津会在这种公共场合做什么,也永远忘不了上一次被谢知津看到自己和林春晚走在一起的时候引发了怎样的后果。
然而谢知津只是微笑着和高学屹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快步走到了季声面前,神色自若地说:“季主播,我有几句话想找你聊聊,方便?”
客套得像个普通朋友。
季声悬着的一颗心稍微定了定,与身旁的同事们致歉过后又与高学屹匆匆打了招呼,然后才冷着脸和谢知津出去。
谢知津对电视台的构造简直可以说是轻车熟路,自己就往会客室去了。
季声倒是像个客人一样慢了半步在后面。
直到会客室的门关上,谢知津才转过身看着季声笑了笑:“你那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会当着你同事的面亲你。”
季声皱了皱眉,压下想要与谢知津理论的冲动,问他:“你又想要干什么,有什么事非得到电视台找我?”
谢知津自己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下,两手搭在沙发背上,做出一副懒散而又高高在上的傲倨姿态,他问季声:“你今天吃药了吗?”
季声一愣,尚未反应过来的功夫,就看见谢知津沉着脸从口袋里掏出一板药片来。
——季声手腕的扭伤还没有完全好,那是他最近在吃的消炎药。
像是自问自答一般,谢知津冷笑着说:“肯定没吃,你看看,药都没带。”
他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药片,神色笃定又轻狂。
季声看着谢知津手里的那板药片,有些难以置信地问:“你是……来送药的?”
谢知津意有所指地挑了挑眉,起身到引水机边上拿了个纸杯接了水,然后把水和药片一起递给了季声。
季声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药来混着水吞服了。
谢知津随手接的这杯水,温度合适得恰到好处,大约是七分热水兑了三分凉水,温热的水流一直暖到胃里,让季声在这暑热的午后产生了一种错觉。
是错觉吗,他竟然会觉得谢知津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季声也说不清楚这种“不太一样”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大概就像是此时此刻自己手里剩下的半杯温水,分明在七月份的天气里显得有些不合时宜,可却又是这杯烫手的温水,暖了自己半片胸腔。
季声抿了抿微润的唇,然后说:“谢谢。”
谢知津正准备再回到沙发上坐下,突然听见季声嘴里蹦出来这两个字,着实懵了一把,脚下一滑险些跌到沙发上。
试问他认识季声这一年多,别说谢谢了,就连一个温柔点的眼神都没有得到过。
此时此刻,在这间没什么温度的会客室里,两个人的心境都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奇怪到有些诡异。
似乎谁也不记得一个多星期前那场险些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