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江雪的脑子立刻就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
一个病人,一个闭门谢客的病人,竟然还有力气沐浴,这合理吗?
唐止觑着她的神情,显出一丝做贼似的紧张,“少主,咱们,你,在这儿偷听男子沐浴,这会不会不大好啊?”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不是采花贼偷窥黄花大闺女,这有什么值得说的?再说了,她是少主,全门派上下,她爱听谁洗澡都行。
她把这种过于无赖的想法挥去,走开几步,随意问:“他身子真的不好吗?”
“真的真的。”唐止忙不迭地点头,“听说师尊早年间损伤过灵核,虽然他的修为在凡间没有几个人能匹敌,但毕竟是伤及根本了,体质向来都弱。”
黎江雪只不置可否地摇摇头。
多半是他有滤镜,吹得响亮。要是修为真那么厉害,干嘛困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小门派里,不去另谋高就啊?就算受原身的父母所托,不便远走,单单凭着他的名气,这个门派也该蒸蒸日上,从者如云了。
话说回来……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里面淅沥沥的水声不断,皂角的香气夹杂着水汽,暖融融的,毫不掩饰地从门窗缝里钻出来。
大白天的,带病洗澡,有这么想不开的人吗?
可能身子弱是不假,但想和她摆师尊的架子才更真吧。
随意,随意,你开心就好。
既然云别尘不见她,她就只能在门派里四处游荡,熟悉环境。
同星门坐落在一处开阔的半山腰上,仰头看是天高云阔,青翠林海,俯身看是云雾渺渺,山岚环绕,从雾气散开的空隙里,能看见其下幽谷溪涧,恐怕深达千尺。
黎江雪有点恐高的毛病在,只看了一眼,就一屁股坐在大石头上,说什么也不再领略了。
唐止在旁边谆谆劝导:“少主,你就是咱们全派的希望了,可得有点出息呀。”
她友善微笑:“小兄弟,不要谦虚,你也未来可期啊。”
“我?我就是个杂役弟子,不行的。”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咱们派里,一个病,一个残。”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还有一个是道侣。所以,你就是咱们的总务科长,兼副科长,兼科员,俗称大内总管,懂吗?”
“……不懂。”
“没事,你只要知道你被寄予厚望就行了,年轻人,好好干。”她拍了拍唐止的肩,“对了,那是什么?”
她指的,是横亘山涧的一根藤条。
藤条又细又窄,抽出几片薄薄的绿叶,从崖边一直攀到对面的山上,荡荡悠悠的,让人担心一阵风过就要吹折了。
唐止看了一眼,就笑了:“哦,你说藤桥啊。”
“什么?”
“这座山太陡了,没有路可以下去,咱们需要下山的时候,就得走这根藤桥,从前面那座山下去,就能到最近的镇子了。”他摆出一副献宝的姿态,“少主,你将来会有机会尝试的,走起来可好玩了。”
“想都别想!”黎江雪瞬间炸了毛,抱着膝缩成王八。
“少主……”
“别叫我,已死,就把我埋这山上,我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本门总坛。”
“哦,是吗?”
她一心埋头装死,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声音和语气都很陌生,不是唐止。她连忙转头看过去。
站在身后的人,身量高挑清瘦,宽大的衣袍被山风吹动,显得人略有些单薄,连带着脸色也不算太好,唯独一双眼睛,明亮得动人,眼角微微上挑,一眼看过来,让人心头突地一跳,有些招架不住。
唐止赶紧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师尊。”
师尊?云别尘?
黎江雪愕然望着他,连行礼也忘了。
在她的想象里,能当她的师尊,又是她父母的故友,再不济也得是个中年人,总之,她从小到大怎么应付老师,就怎么应付他。熟门熟路,别无二致。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年轻,且……
漂亮。
是那种让任何人见了,都会忍不住在心里赞叹的美人。
只是可能她做得直白了一些,把这种赞叹写在了脸上,和倒抽的那一口凉气里。于是,她就看见对方挑了挑眉,淡淡道:“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没,没什么。”她一骨碌爬起来,“弟子参见师尊。”
“嗯,方才耽搁了一会儿,没有见你,听闻你要埋骨在此处,守护宗门。你有这样的心,为师当然应允。”
“那是很久以后,七老八十的事了!”她立刻发急,“弟子还想寿终正寝的!”
眼前人抿了抿嘴,像是没忍住轻笑了一声,转身道:“跟我来吧。”
她跟着他往屋里走,看见唐止在一旁偷偷地做鬼脸,心说这位师尊倒不如想象中那么不苟言笑,甚至可以说,脾气还挺好的。
这么一想,又为先前误会他摆架子,而感到有些抱歉。
房间里还弥漫着暖热的水汽,黎江雪跟在他身后,一抬眼,就看见他黑发的发梢并没有擦得很干,还往下滴着水珠,把刚换上去的衣裳又给洇湿了。
“你……”她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