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月自屋脊上站起,远远看着云台山,自言自语道:“那姓谢的真难缠,倒是可惜了我费劲炼出的傀儡。”
原来谢延珩换完衣裳之后出来看到的“醉倒的宁春月”,其实只是宁春月的一副假人。
制造假人并不难,略通傀儡术的人都会,难的是把假人炼就得与真人外形一般。
宁春月有一副好手艺,炼出来的假人可以假乱真——只要假人不开口说话不行动。
为了甩开谢延珩,宁春月故意用酒泼了谢延珩的衣服,让他不得不去换衣,于是她才好施法将自己偷梁换柱。
宁春月整了整裙摆,轻飘飘自酒肆屋脊上落下,施施然往街巷尽头的灯火极盛处而去。
倚香楼的嬷嬷十分热情体贴,宁春月给了锭银子便言听计从,把宁春月带去倚香楼最高处的房间,还保证今夜无人会知道她来过倚香楼。
宁春月推门走进房间,房内点着淡淡的熏香,有悠扬琴声自屏风后传出。
宁春月停在屏风前,笑道:“先生的约见地点,可真是‘好雅兴’。”
屏风后传出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宗主今夜迟到了,怎么过了丑时才姗姗到来?”
“遇到个麻烦的家伙,费了点力气才甩开。”宁春月一边说着,一边绕过屏风走向里间。
只见里间盘腿坐着一位戴面具的男子,那面具一半红一半绿,甚是诡异。
宁春月坐到放着茶水点心的圆桌边,自如地给自己倒了杯茶喝。
“怎么一身酒味?”男子停下抚琴,问道。
“为了甩开麻烦用的权宜之计罢了。”
男子倒也没有继续追问,放下琴起身坐到了宁春月对面。
宁春月撑着下巴打量他,问道:“先生从始至终戴着这张面具,不觉得闷得慌?何不摘下面具透透气?”
“怎么?你想看我面具下的脸?”男子调笑,“你若见了,便得嫁给我。”
宁春月丝毫不慌,笑盈盈反调戏回去:“先生龙章凤姿,春月心悦已久,这条件求之不得呢。”
男子:“……”
男子叹气:“你这没心没肺的个性,我可消受不起。罢了,还是说正事吧。”
一听正事,宁春月便也收敛了面上笑意,认真起来:“先生知道我宗诅咒的解决之法了?”
宁春月与眼前男子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十年前她在阴山脚下救了被伤得几乎可以说是血肉模糊的此人,此人醒后只说自己叫“那位先生”,让宁春月称呼他为“先生”便好。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此人答应会在她需要的时候帮她卜测三卦。
因此人精通占卜之术,受伤的地方又是阴山脚下,宁春月便猜测他也许是七大宗之一的、以卜测之术闻名的阴山阴阳宗的弟子——当然,每当宁春月想证实猜想,此人总是缄口不言,所以宁春月至今不知此人真实背景。
宁春月此生无所求,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解开柳叶宗的诡异诅咒,于是求的卦便只与此有关。
先生的第一卦,占测出解咒的关键在剑宗,于是宁春月便趁着仙盟大会来了剑宗。
今夜前来,便是来要第二卦的结果。
“我测算一卦仪式繁多,需得花费数年,你怎的一点犒劳都不给我就讨要结果?”
宁春月凶狠:“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我救过你的命,还不快说。”
先生耸了耸肩,拿出测算的结果递给宁春月。
宁春月打开纸张,只见这上面写着五个字——昭夷闻见记。
宁春月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像是一册书卷的名字。”先生说道,“结合上一次的卜测结果,兴许你可以在剑宗找到这册书卷,书卷上会有你想要的线索。”
宁春月随手将写着书卷名字的纸张放到蜡烛上烧了,说道:“你这卜测,可真是惜字如金,每一次都和猜天书似的。”
上一次卜测的结果更是只有两个字——剑宗。
宁春月奇怪:“难道是你其实并不想还我三卦,所以刻意每卦都不尽心?””
先生忍了忍,没忍住:“你当卜测这么容易?凭空从老天那偷来信息,还指望老天给你写得详尽贴心?”
一刻钟后,宁春月从房里出来,准备回剑宗——她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然而下到一楼的时候,她便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人。
只见一楼的中央是个巨大的舞台,有倚香楼的漂亮姑娘正在表演歌舞,舞台周围是供客人欣赏表演的座位。
能来倚香楼玩耍的客人,自然大多是一副放浪形骸的油腻气质,于是其中混入个腰板挺直、面容淡漠的人就显得格外醒目。
宁春月顿住脚步,内心有无数的不雅之语飘过。
很好,在她这儿,阴魂不散这个词儿从此以后就和谢延珩绑定了。
而谢延珩显然也看到了她,与她对视时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谢延珩见宁春月出现,起身向她走去。
他方才离开酒肆后,本要回云台山顶剑宗,行至山脚时,却忽觉不对劲——虽初见不久,他却可以很确定这柳叶宗宗主虽面上一副作风奢靡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