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阿曼没有父母。
或者说……她也不知道她狠心的父母在哪里。
她有个奶奶。
是奶奶从垃圾堆里把她捡走的。
知道自己有身孕之后,谭阿曼一度不能接受,甚至想要寻死。
但是有一次自杀未遂,看到奶奶哭肿了的眼睛,她就在想,还是活下来吧,为了奶奶,为了……她的孩子。
她没有去读大学。
九月初开学季,有陌生号码给她发消息,说她还有东西还在沂州高中的女宿舍里,现在开学了需要清理宿舍,问那个东西还需不需要。
她记得自己已经把所有东西整理好拿回家了。
可她问什么东西又没再收到回复。
自从经历这些事情之后,她的记忆力早就大不如前,于是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东西落下了。
所以第二天,她就跑到女宿舍楼去了。
暑假期间,学校建了新的女宿舍楼,在另一角,而这栋楼已经废弃。
她看着这栋楼不像是在清理的模样,心里觉得奇怪。
她走了进去,脚步声格外清晰,楼里空无一人。
她下意识觉得害怕,转身就想离开。
可是那个大门口,聚集了五个人。
张家骏笑着走了进来。
大门出不去,谭阿曼转身就朝楼上跑。
但她终归没有张家骏快,被张家骏一把拉进怀里,死死抱住。
夺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柔又危险:“谁让你一直躲着我,我只能用这种办法见你了。”
谭阿曼在他怀里挣扎不出,只能听张家骏一直说着,“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为什么要躲着我呢?我那天只是太生气了,阿曼就原谅我吧,你那么好,你肯定会原谅我的……”
可是谭阿曼一句话都没说。
张家骏劝了很久,却得不到任何回应,逐渐变得暴躁。
他把谭阿曼甩手扔在地上,直接踩上了谭阿曼的肚子,居高临下地看着。
谭阿曼终于惊呼出声:“我的孩子……”
但这四个字换来的,是他们把她的肚子刨开,把还未成型的孩子扔了出来。
而张家骏一个劲怒骂“臭婊子”,把她的孩子踩碎,说“不过是个野种”。
换来的是张家骏把她的眼珠子挖掉,说就是因为她看到了酒店的那一幕,他们之间才会变成这样。
说……只要把眼珠子挖掉,就看不到那些事了。
曾经张家骏追她的时候,那虔诚热切的模样历历在目,可在一瞬间,又突然换做了他怒瞪着眼、止不住地怒骂的模样。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她看不清,也看不到了。
她躺在走廊里,听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奄奄一息。
死去的最后一刻,她想起了奶奶。
奶奶那么爱她,肯定会哭的。
·
太多的事情憋在心里憋了太久。
谭阿曼讲述的时候,声音也越来越沙哑。
她偶尔显露出来的茫然与无助,不像是仇恨滔天、想要杀人夺命的女厉鬼,更像是原来正值青春、懵懂无知的小姑娘。
但她也成熟了很多。
她已经能平静地、面无表情地说出自己经历过的这一些残忍又可怕的事情。
作为人,她也不能完全知晓人性的善与恶。
她以为人性是善的,因为奶奶一个人把她拉扯大,关心她,照顾她,没有浓于水的血缘关系,却胜过那所谓的血亲。
可人性又用磨难给她上了一课,告诉她,人性是恶的。
张家骏可以对她处处体贴、悉心照料,但也会疯魔,会强奸她,会挖了她的眼、刨了她的孩子。
可在她面无表情地讲述这一切的时候,所有的事情说开,她突然觉得,“物种多样性”才是最真实的。
人性有善恶,就连鬼……也有好坏之分。
话音落下,整条过道一片寂静。
杜流光忽地抬眸,盯着甘冕的背影。
不知为何,依旧是这看不透彻的模样,他却平白无故地感受到……来自甘冕身上的低气压。
听到了什么?亦或是看到了什么?
杜流光听不到,也看不到。
莫名就有一种无力感席卷全身。
他烦躁的视线偏移到另一边的五人身上,却发现张家骏突然伸长了脑袋,盯着空中的某一处。
张家骏双膝跪着地,上半身挺直,两手在面前虚握着。
神情亢奋,甚至有些激动地说:“阿曼、阿曼……原来你是我的阿曼……只要你让我们离开,我一定会回去帮你照顾你奶奶的!”
谭阿曼的眼眶里黑黝黝的,她嘴角扬了扬,似笑非笑,那一截肠子依旧悬挂在外。
“别以为我不知道,在我的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张家就拿钱给校方封锁了这栋废弃楼。”
废弃楼里没有监控,但是学校里的监控能录到哪些人进了废弃楼。
谭阿曼死亡时间和张家骏等人进入废弃楼的那段时间完全对得上。
她也是再次感叹。
钱确实能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