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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痴(1 / 3)

梁元敬的家住在东城外郊,一路上碰到许多携家带口出城春游的人,或骑驴,或骑马,女眷们坐轿。

阿宝许久未见这热闹景象,外加春色宜人,心中只说不出的高兴,看什么都新鲜,跟个刚进城的乡巴佬似的东张西望。

“家住这么偏,梁大人,看来你很穷啊,画院没给你发俸直吗?”

梁元敬自然听不见她的打趣,走到一名老者前。

“要帮忙吗?”

老者正用驴拉着辆运木炭的独轮车,因为是上坡,颇为费劲,见梁元敬通身作文士打扮,虽衣裳料子不算华贵,但气度不凡,忙惶恐道:“不敢劳烦公子。”

梁元敬却径自挽了袖子,走到独轮车后帮他推车。

阿宝轻嗤一声:“看不出,你还挺像个滥好人。”

她毫不客气地跳上独轮车,枕着胳膊,往木炭垫的蓬草上懒懒一靠,望着天上的悠悠白云,哼起家乡的一支童谣。

进到城内,东京城的繁华便可窥之一角了。

汴河两岸桃李初绽,远远望去云蒸霞蔚,河面上来往船只频繁,虹桥上人流如织,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骑着骆驼的西域行脚商,也有带着孩子上街的妇人。

下了桥,长街两侧酒铺林立,旌旗招展,正门口建有两层楼高的彩楼欢门,以此招徕顾客。

阿宝很快发现了梁元敬的好人缘,他才刚进入市集,招呼声便此起彼伏。

“梁公子,许久没看见你啦,又出来写生?”一位背着孩子,蹲在护城河边捣衣的妇人说。

“梁公子,刚出炉的炊饼,来一份罢?”王家炊饼的小二喊道。

“梁公子,行了这么远路,口渴了罢,坐下来喝一碗香饮子,里头搁了山楂,生津又解乏。”香饮子铺的老板娘招呼道。

梁元敬一壁撑伞走着,一壁彬彬有礼地点头:“出来走走……嗯,谢谢,不必了,我不饿。”

阿宝看得眼睛发红,揪着他的衣袖抓狂大喊:“你不饿我饿啊!我要!我要吃炊饼!还有香饮子!”

梁元敬的动作似滞了一瞬,依然拒绝了热情相邀的老板娘:“多谢,我不渴。”

气得阿宝将他袖子一甩:”小气鬼!“

梁元敬最终去了家茶寮,他要了壶茶,在店外的凉棚坐下,从木箱里掏出画具,开始作画。

阿宝尚在气他一毛不拔的事,不想看见他那张晦气脸,便独自坐在茶寮的门槛上生闷气,她不能离他太远,顶多五丈远,再远就走不出去了,就像空气中多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

究竟是为什么会这样,阿宝至今都未想明白,但一想到此后日日都要对着梁元敬那张脸,她又万念俱灰。

阿宝托着腮,叹了几口长气。

一名客人正抬脚往店里走,她忙往边上让了让,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抬头一瞧,竟与梁元敬的视线对上。

奇怪,他是在看我么?

阿宝忍不住挥了挥手,梁元敬已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啊?

阿宝蹙着眉,终究还是敌不过无聊,起身去看梁元敬的画。

他是画在三丈来长的丝绢上的,至于画的内容,赫然就是眼前的景象了。有汴河上的货船、有两岸的酒家、有挑担的货郎、也有靠在榆树下休憩的闲汉,就连船上降桅杆的伙计都画得生动传神,就像把眼前的风景照搬到了绢纸上一样。

阿宝啧啧赞叹。

虽然她与梁元敬不对付,但不可否认的是,此人画技确实出神入化。相传他幼年便于丹青一道展现出极强的兴趣,时常废寝忘食地作画,为了尽可能地画出事物原本真实的形态,经常外出写生,对着那些山野竹林、沙渚野鸥,一发呆便是好几个时辰,期间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像个痴儿,他“画痴”的名声由此传遍了十里八乡。

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夫,到十五岁时,梁元敬果然名满天下。

他的画深受达官贵人们追捧,甚至一画千金难求,山水花卉,竹木翎毛,车船舟马,佛道壁画,他无一不精,但若要数他最擅长的,应当还是人物工笔画。

梁元敬很会画人像,尤其是美人,他笔下的美人或坐或立,或老或少,或含嗔薄怒,或回眸一笑、或垂首拭泪、或蹙眉含愁,总是各有各的风情。

倘若他不是画美人画得这么好,想必当初也轮不到他来给她画像了,也就不会有她被前朝后宫耻笑的事。

想起往日仇怨,阿宝又是一阵气闷,不仅没了继续看梁元敬作画的兴致,反而越看越气,便将视线转至别处。

忽见前方一阵骚动,一列环佩刀、执水火棍的开封府衙役们播土扬尘地过来,在篱墙上张贴了一则布告,随后又前往下一处了。

四周百姓们上前去看,很快围成了一个半圆,议论纷纷。

看这架势,应当是朝中发生了某件大事。

阿宝琢磨着,最大的一件事估计就是她的死讯了,不过她死前便已被废,这些时日以来,也没听见报丧的钟声,想必她的死一定被当成了一桩宫闱秘事,被低调处理了。

阿宝倒没有什么大的感受,人死如灯灭,她现在最大的烦恼是如何摆脱梁元敬,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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