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肚子好疼。
这是苏晓星在半梦半醒间唯一的感受。她下意识地蜷起身体,想让这样的疼痛变得稍微轻点。
耳边好像乱糟糟的,有许多人在小声交谈;还有浓郁的中药气息盘旋在屋内,让苏晓星在昏迷中都皱紧了眉头。
她梦到许多乱七八糟的事。
梦里的她还是刚刚高中毕业的模样,走在和母亲一起去医院的路上;初夏的风吹来热浪,耳边是汽车鸣笛的声音,和街对面一家幼儿园里,孩子们的吵嚷。
她梦到医院狭长而幽暗的走廊。医生在用无奈的语气说着:“你们家孩子的这种情况,一般是很难彻底治好的……当然,成功的病例也不少,你们还是要乐观一点,可以选择保守治疗……”
可是,苏晓星并不记得自己得过什么病。
她又梦到大学时和男朋友的争吵,而他们争吵的内容,却是她完全没印象的一个话题:
“就算我妈说的话确实难听,但你也不能立马就甩脸子走人啊?我那么多家里人都在旁边看着呢,你这样让我的面子往哪放?”
“你有面子,我没有是吧?我在吃这些药的事,你们家除了你我就没告诉过别人!现在好了,你妈把话说的这么明白,那咱们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呢,干脆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算了——”
不对不对,这都是哪和哪啊!
苏晓星挣扎着摆脱这一连串虚假的梦境,在拼命逃开被魇住的感觉后,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但随着疼痛与理智一起回笼,她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发生的一切。
可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这间房子还是她已经住了一年的房间,这没错;但为什么里间外间都站满了人啊?
她的清醒,是半坐在床边,紧紧拉着她双手的凝绿最先发现的。
看到苏晓星醒转,凝绿先是欣喜不已:“格格!格格您终于醒了!”但她说着这句话的同时,眼里就落下泪来。
一头雾水的苏晓星试着开口,不过说话时如此虚弱喑哑的声音,让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别哭……这是怎么了?”
凝绿慌慌张张地抹了把眼泪,然后立刻转过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苏晓星小口地啜着这杯温水,眼神也从凝绿身上移开,看向了里间的其他人。
垂花门边站着的是珠福晋,此时的她正背过身去,悄悄用帕子拭泪;窗下的短炕上,眼圈通红的云福晋和她对视了一眼就心酸地转过头去,但她还是伸出手,推了推趴在炕几上打盹的女子。
那个女子立刻坐了起来:“姐姐!”她看到已经醒来的苏晓星,一下子就扑到了床边:“姐姐!姐姐现在……感觉怎么样?”
或许是之前见到的所有人都有哭过的迹象,此刻看见石佳念儿泪汪汪的双眼,苏晓星倒也不奇怪了。
在她自己的感受中,自己现在除了肚子还在疼,双腿也不太灵便之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她就这样如实告诉了念儿,并且还补上一句:“你们这都是怎么了?”
念儿已经止住的眼泪,在苏晓星问了这个问题后又夺眶而出:“姐姐……你昏迷了一天,太医他们来看过,他们都……都说你……”
念儿说到这里,泣不成声;而屋内其他的女人像是受到了感染一样,也纷纷垂泪——这番景象让苏晓星在某一刻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照她们这个哭法,我其实不是醒了过来,而是已经挂了才对吧?
最后,还是外间的兆佳丹若一步步地挪进来,止住了女人们的哭泣,也向苏晓星说明了情况。
“话是这么说,但妹妹放心,咱们府上,连带所有姐妹的家里,都会一直寻医问药的……他们也没把话说死,只要好好调养,肯定是有希望的。”
这些话苏晓星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有点呆滞:在昏迷时所做的那些梦,原来是一种隐喻吗?
——太医和三四位请来的大夫,在给昏迷的她把脉时,提及了同一个结论:
她因为这一次的长跪而有了宫寒不孕之征,换句话说,她以后生下孩子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
自然,这种对此时的女性来说堪称晴天霹雳的大病症,那些行医多年的大夫们,说起来也是字斟句酌了好一番的;他们描述这种症状所说的话,远远不及他们给出的调养方法那么多——而苏晓星所住的这西侧院里,那两间做茶房的屋子也已经开门清扫了一番,随后就架起了给她煎药的小火炉。
苏晓星这一刻的默不作声,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因为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但她内心真正的悲哀,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明白了。
孩子其实可以不生,所以中药能不能也不喝了——是的,在她这里,所谓的“孩子”,或许还比不上一碗中药。
和她所在的那个时代里,被年轻人视作一种潮流的“恐婚恐育”不同,苏晓星对婚姻还是有不少美好的期待的——只是在来到了这个世界后,熟读史料的她也就不再期待能有什么“爱情”,更不用说那种一夫一妻的“婚姻”了。
这其实还好:在上一段感情结束之后的苏晓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