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出门的第一天。原本苏晓星是要走水路的,谁知今年冬天遭了寒灾,连江南的雪都边停边下,积了足足一寸有余;更不用说运河了,冻得那么结实,自然是没办法行船的。
而且她进京城的缘由也奇怪得很:不是她熟悉的那种满汉蒙三族八旗拉到一块开大会似的选秀女,甚至也不是办的更多的包衣选秀,就是某天圣旨和奏折的批复一块下来——苏晓星当然没有看见原文,而是曹寅恭恭敬敬地接了旨之后转告给他夫人再转告给自己的。
苏晓星在听这拐了三道弯的话时,不得不使出自己很久没用过的“提取关键词”能力:这一次是太后的意思,主要是给众皇子和宗室子弟府里选人,皇上就挑了几个家族传谕下去,让他们家里适龄的女儿进京待选……
至于是按照什么标准挑的家庭,咱也不敢问。
“呼……”苏晓星向手上哈了口气。这驿站因为是专供官府使的,住宿条件已经可以说是很不错了,只要屋里有人,炭火是绝对断不了的;但同样显而易见的,是这驿站不可能比得上织造府。
更不可能和苏晓星梦中的空调暖气相提并论了。
苏晓星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她其实是想直接穿着外衣就睡的,但她现在穿的这些衫子袄子裙子,个个都是是在织造府里堪称顶尖的料子和工艺;这么贵重的衣服不敢乱穿,那她就只能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冰凉的被窝——江南的寒冬,懂得都懂。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如何睡着的,只是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奇妙的联系:是不是这会儿的康熙,也处在这种“又舍不得衣服又被冻得难受”的情形里?
不走运河,苏晓星上京的路程就更复杂了些,要花的时间也就更长了。或许正因如此,曹家才提早让她启程;原定的计划里,她还可以再留下来过个年的。
坐在晃个不停的马车里,苏晓星想起她离开织造府的情景。
她想起姑母和颐丫头。
这将近两年来,姑母对她的态度虽然温柔,却也一直淡淡的。苏晓星换位思考一下,似乎也能明白这是为什么:自己虽然是苏太太唯一的弟弟如今仅存的血脉,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母亲”,或许她的弟弟还活在这世上……这种矛盾而纠结的心情一直影响着苏太太,直到她启程那天。
那天,苏晓星看着这位一向淡然自若的姑母红了眼眶:“红儿,你只管放心,就当是去京城里玩玩……若是选不上也没关系,有姑姑在呢,姑姑给你找个好人家……”
她这一番话是在小院里悄悄同苏晓星说的,话中的心酸惹得苏晓星也一阵感伤。她照着这个时代的礼节,向姑母施了一个大礼:“多谢姑母的恩情,孩儿永世不忘。”
苏太太是见过世面的贵妇人,掩饰自己情绪的本事已经十分熟练了;真情流露的是曹颐——那丫头当着一屋子的亲朋长辈都没收住眼泪。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哭成这样的,所以她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眼泪汪汪地盯着苏晓星看。
造孽啊——让这样天仙似的小姑娘因为我哭成这样。苏晓星苦中作乐地想。
自然那些该叮嘱的事情,她一早就告诉了曹颐:她把杏蕊留在了曹颐身边,让她们主仆凡事多留个心眼;什么零钱玩物都可以积攒一点,攒在姑母那里也是可以的;实在出了什么应付不了的大事,或者是婚事有为难的地方,就托人进京给她带个话,她一定想办法帮她们……
只是,如果真的到了这一天,她也必须要有那个保护她们的能力。
马车的轮子咕噜咕噜地转着,颠簸不平,像是苏晓星杂乱的内心。
恶劣的天气逼得苏晓星一行人一路上停停走走,连康熙五十一年的年关,都是在山东某个不知名的小驿站里过的。
按理说,过年的时候除了苏晓星这种人之外,驿站,尤其是官驿里是不会再有什么人的。可是事情巧就巧在这里,除夕的这天,来了十多个南下办差的官兵。
这些大头兵吃饱喝足了没事干,自然就聚到驿站的大堂里,就着酒肉就漫无边际地胡吹起来。苏晓星住在二楼,这种情况下只能闭门不出,无聊地听着楼下的高谈阔论。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礼节性的互相吹捧一下,不过时间一长,酒劲上头,这些小兵甚至大谈起军事甚至朝政来,仿佛各个都是兵部尚书或者是大将军。
苏晓星无奈地啃着手里的小点心。嘴里的点心味道,楼下带着酒气的喧哗,谈的还是朝政,是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宫廷秘闻……这要是再配个放着联欢晚会的电视,那可就真的年味冲天了——苏晓星在心里吐槽道。
而且,要是只听这些小兵口中的皇家故事,苏晓星都要开始怀疑自己是穿到哪个奇葩世界线里的清朝了:什么“皇上一晚上翻了三张牌子,然后三个娘娘就在宫里打起来”了啊;什么“守寡已久的太后看上一个在宫里唱戏的戏子,不顾反对把戏子招为驸马”了啊……
至于和瓜秧子一样长的那一长串阿哥,自然没有逃脱被编排的命运,苏晓星就听见这么两个不能说离谱吧,至少也有点大病的故事:
头一个,讲的是太子常年在宫里住着,一来二去就和某个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