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草木千千万, 数不胜数,极高极大者虽然不至于随处可见,但荒郊野, 或是照夜城这种地方,就显得一点儿也不稀奇。
所以,三百年了, 来没有人觉得雀不落院中这棵参天大树有什么特处。
说其他人了,就连雀不落住了数十年的人都没觉察到这树有什么不对劲。
比如宁怀衫。
宁怀衫这儿呆闭门思过的小楼里,揣着袖子隔着门,斜睨着门的人。他一儿一道传音、一儿一道传音, 折腾了近大半天, 直到天『色』近晚,入夜。“方储”才舍得挪一下腿, 不紧不慢地走过来看他。
宁怀衫原本心想,可算来了一张能陪聊的嘴, 他不用再这里自言自语打发时辰了。看这个份上, 他甚至勉强原谅了“方储”前的不热情。
然而他并没有高兴多久, 就被一棍子打原型。
因“方储”虽然来看他了, 但并不多话。他噼里啪啦说半天, “方储”才应个一句半句的, 肉眼可见的心不焉,还敷衍!
宁怀衫拉着个驴脸, 道:“哎,你不是来看我的么?你老拿这半边后脑勺对着我算怎么事?你老往那边看什么, 那有什么可看的?”
方储倒是也不慌,平静地答道:“那边有城主,你关楼里闭门思过, 我自然不能放松,多看一儿也是应当。”
宁怀衫张口就道:“放屁!糊弄谁呢?你当我傻还是当我瞎?”
方储怔了一下,终于收了片刻目光,朝门内瞥了一眼。
尽管隔着一层门,但他就好像能看见宁怀衫似的,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宁怀衫身上。
宁怀衫抬手指着院内道:“『露』个后脑勺我我就看不出来了?你明明是望着那处发呆呢,根本没看盯着城主的门,还一刻不能放松……”
方储隔着门看了他好一儿,这才又转去,道:“大差不差,有动静都看得见。”
宁怀衫皱眉:“你今天说话真是奇奇怪怪。”
方储:“哪里奇怪?”
宁怀衫道:“哪里都奇怪……”
他透过门缝,漆黑的眼珠忽然半眯来,一眨不眨地盯着方储看了好一儿,忽然开口道:“你说实话——”
方储抬眼看向他。
宁怀衫道:“你落花山市是不是碰到什么了?你每有心事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方储到他那句“半死不活”,眸光微微动了一下。但没应声答,只是又把头转了去。
宁怀衫顺着他的视线,只看到院里那棵参天高树,他没好气地咕哝道:“那树有什么可看的,格好发呆还是怎么的?”
过了片刻,他到方储缓声说道:“以前没机……仔细看。”
宁怀衫嗤笑一声道:“怎么了你这是,矫情死了。告诉我是因二十五年没能来,这儿看见院里什么东西都觉得不容易。”
方储又瞥了他一眼,居然应道:“差不离。”
宁怀衫翻了个眼,但没再嗤嘲。
相较于他这个『性』格,方储确实心思多一点。多年没能来,盯着院里的一树一花频频感慨也不奇怪。宁怀衫勉强忍了他的酸气,并附和说:“不过也确实不容易,你看看咱们雀不落面围着的人,哪个不是巴巴盯着这边,却连棵树都看不清。”
方储不知想到了什么,失笑道,“你这话……”
宁怀衫:“我这话怎么了?有问题?”
方储道:“没有。”
他顿了一下,又道:“一点也没说错,多少人想看这棵树,一辈子都看不到。”
宁怀衫:“那是!”
众所周知,站雀不落院是看不清院里的东西的,哪怕是这棵参天大树,也萦绕云雾中,来都看不清。
一时间,就连宁怀衫都沾染了一点酸腐气,竟然也觉得这院里的一草一木都值得说道说道。他也看着那巨树发了儿呆,喃喃道:“说来,这树好像来没变过……”
方储没头,静了一儿应道:“是的吧。”
“它开过花、结过果么?”宁怀衫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宅院里生活过数十年,每日抬头就能看见这棵树,却好像真的来没有仔细看过。
以至于这儿努力想来,甚至不敢确这树有没有开过花,有没有落过叶。
他以是自己粗枝大叶,没注意。谁知他问完后,却迟迟没有到方储答。
宁怀衫一贯直来直去,立刻道:“你以前有事没事就看着院里发呆,就像现这样。不答不上来吧?”
方储:“……”
宁怀衫嘲笑道:“哎,看得跟真的一样,原来同我半斤八啊?那城主每说我心眼粗,我可真是冤死了!”
宁怀衫的印象里,这棵树好像确实是数十年如一日,没有过什么变化。
“应该没开过花,这么大一棵树若是开花,一很惹眼。”宁怀衫咕哝着,忽然一惊。
若是以前,他一不多作联想,毕竟区区一棵树而已……
这种参天木处可能还惹人多看几眼,照夜城却一点儿也不稀奇。照夜城邪魔聚集,那些邪魔的宅院、洞府一个比一个不守城规。
说是院子里有一棵大树了,甚至有些邪魔的洞府本身就是一棵树——说是受不了地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