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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早在吃晚饭的时候就停了,外面月色空明了许多,月夜镜面如洗,淡缕月光,窗柩浅白。
谯笪君吾起初并无感觉,只觉得哪里怪怪的,眼下虞卿如此确定,回溯细思此前跟这家人的接触细节,以及这村子的样貌,脑海中顿然清晰了许多疑点。
其一,村头田地并无多少农作物,也不见多少牲畜,但这个村庄看似破落,实则家家居住人口尚算齐全,只因住宅有人打理居住的样子,所以村子之人所需的口粮从何而来?
其二,若其一疑点可以用从外面买粮养活,或者耕地在其他地方这些来解释,但所居的这户人家,不管男女老少都无半点饥黄之色,尤其是那少女,养得十分水灵,家中男丁也无耕作的精壮之感,最重要的是院子里跟宅子里看起来干净体面,实则既无农耕或者其他赚钱工具,老百姓么,正经人赚钱也不过那点营生,若是无工具,西北风也养不活。
其三,不过是村落人家,再好客,也不会常打扫无人居住的客房,且竟还备用干净被褥,这可太不寻常了。
若真算起来,也还有个其四,那就是这些人瞧见虞卿时,对她的样貌之反应甚至大于她手里的剑。
这可不是寻常百姓有的胆气。
不过眼下谯笪君吾是想通了,也认可虞卿“有鬼”的判断,但也知道她不直说,反而用这样夫妻间亲昵私语的方式告知,说明鬼已经来了,而且在偷听乃至偷窥。
是趴在窗口,还是躲在门外?还是
谯笪君吾故作昏睡,耐心等待着,也不知多久,室内屋顶一缕月光斜斜而落。
这一缕越来越粗,直到好几块瓦片被挪开,那洞口变大月光忽然被遮蔽了。
是洞口被堵上了么?
也算是吧,只不过堵上的不是瓦片,而是一张脸。
这张脸正在窥视着。
此时宛若昏睡的人,实则紧张到不自觉或者本能将手指勾过去,想扯虞卿袖子提醒对方,他本想提醒虞卿别睡着,鬼来了,可发现自己没摸到袖子,却勾到了对方柔软的两根手指,当时就头皮发麻了。
她不会因为我故意占她便宜吧?
虞卿没什么反应,好像真睡着了一般,谯笪君吾一时纠结,却也不干坏事,依旧只能“睡着”。
过了一会,上面的洞口有了变化,那人脸消失了。
走了?
不,不过须臾,以为离开了的“鬼”忽将鬼头倏然垂下,挂着长长的头发,宛若无常索命鬼从天倒挂而下。
实则是那身躯如鬼影,萎缩到人头大小的尺度一般,诡异坠落落地轻飘无声。
哦不,不应该说是落地——那瓦片挪开的位置分明对着床榻,也就是说她落下来的地方正是两人躺着的地方。
女鬼就那么趴伏在两人身体上方,瞥见不远处随意搁在外袍上的长剑,双手抵着床测,雪白的脸庞之上露出些许诡谲,尤是在瞧见虞卿面容的时候,眼里满是嫉妒跟恶毒,抬手就欲朝虞卿伸过去。
突然,一只手比她更快,只见点在了对方脖子上,接着掐住了她的脖子,掀开被子翻身将人按在了榻上,她的声音很低,仿佛不欲在夜里惊扰村民,“收了川资还敢做这舔血的买卖,可不厚道啊。”
谯笪君吾见这女鬼要跟自己同一榻就不乐意了,飞快起身下榻,却见屋外几个黑影,估计听到屋里动静了,当即压低声音道:“不想你们的女儿惨死,就乖乖进来,有话好好说,别鬼鬼祟祟的,以为能吓住谁?”
他这话说的颇理直气壮,却惹虞卿似笑非笑睨他一眼。
也不知是谁刚刚吓得手心冒汗,还慌不择路去抓她的手。
不过这等做着害人买卖的人家也会惦记女儿性命?
门开始被推开了,又阖上。
少女被点穴扔在了地上,其余父母跟兄弟则是跪下了,战战兢兢,面如土色。
“你们也是胆大,都瞧见我带剑了,还敢动手,对你们女儿的身手就这么有信心?”虞卿倒不是嘲讽,是真的好奇了。
汉子低头瑟缩,道:“主要是以前路过的人也不乏带剑的,但都是面子货,没几个厉害的,是以”
“所以是惯犯啊,得手了不少个,杀人夺财?”
“不,不是,我们家今天是第一次出手。”
他们倒是连忙辩解,怀着几分惊惧说道:“真是第一个,主要是以前村子里其他人来过其他人家得手过。”
“而且也不是我们要杀人夺财,实在是没活路了,又到了鬼王大人他娶妻之日,我们村按例也要献上一个。”
什么?
本在一旁听着的谯笪君吾愣了下。
又?每个村献上一个?
也就是说这不是第一次需要上交“新娘”。
“这鬼王需要同时娶好多个妻子?”
“是啊,每三年一届,上一届娶了十五个。”
谯笪君吾神色冰冷了几分,这天底下还有人跟他那位好色荒淫的父皇可媲美的大王呢?好大的气派,朝廷选秀也没他这么排场。
虞卿倒是没什么反应,“你女儿的武功谁教的?”
“她的姐姐,也是我的大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