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
然而这一次,他手中的刀还没来得及刺下去,他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道锋芒,他堪堪向后躲去,一支箭擦着他的额角飞过。
紧接着,一支又一支箭朝他射过来,伴着嘶鸣轰轰的马蹄声。
男人心有余悸地后退去,眼中浮现了求生的迟疑。
分明拿了钱替人办事,父母妻儿又在那人手上,他这次杀人灭口,他能活命最好,反之他本就怀着自己赴死家人享福的最坏打算。可是真到了这一刻,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迟疑了。
如果这个孩子今日不死,他的家人绝对无法活命。他应该往前迈出几步,将手中的刀刃狠狠刺下去。
可是一支支射来的箭,却在告诉他应该转身就跑,抓住最后的生机!家人的命真的有自己的命重要吗?
男人突然上前跪在坟边,不是杀人,而是拼命挖土将寒笙拽出来。
所有的下定决心,在濒死前的求生欲面前都会动摇一次。
当寒酥带着人冲过去时,男人已经将寒笙从麻袋里拽出来,掐着她的脖子。
终于见到了妹妹,寒酥松了口气,可是下一刻,瞧着妹妹风雪中瑟缩的模样,她心中重锤一般地痛。
“我放你走,只要你放人!”寒酥大声道。
此情此景,寒酥看出面前这个男人的迟疑,他的迟疑是笙笙唯一的生机。
男人确实仍在犹豫。在自己死和家人死之间难以抉择。
云帆下了马,往前刚迈出一步,男人立刻冷喝:“不许上前!”
寒酥敏锐听出他声音里的颤。这说明他在害怕,害怕的人总是贪生。她止了云帆上前,再次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会去调查,我只要我妹妹好好活着。你把人交给我,我给你马给你钱,你可以立刻离开京城。”
男人目光闪烁,掐着寒笙细脖子的手稍松。
寒酥握着马缰,试探着往前迈出一步,且说:“我给你送马。”
“让他们都下山!”男人大喊。
“不可!”云帆立刻拒绝。
“都退下去。”寒酥道。
云帆立在原地没动,寒酥转过头盯着他。云帆与她对视了片刻,默然摆了摆手,带着手下往后退。
云帆带着手下后退了一段,寒酥才继续牵着马往前去。离妹妹越来越近,寒酥心中越来越焦急,又时刻担心歹人变卦。
寒酥终于走过去,男人松开寒笙立刻去牵马。寒笙刚被松开,人就站不住地往下跌。
“笙笙!”寒酥立刻奔过去,蹲在妹妹面前,将人抱在怀里,飞快扯去堵在她口中的布团,又去解她手腕上的麻绳。
男人握着马缰看着姐妹两个,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儿子,不由恍惚了一下。他的怕死,是父母妻儿的惨死,他怎么可以贪生?
森然的银光一闪,寒酥敏锐地抬头,看见男人正举着刀朝寒笙砍来。寒酥想也没想伸手去挡刀,刀刃立刻深深割破她的掌心。
寒酥吃痛低呼了一声。寒笙什么也看不见听见姐姐的声音,立刻惊恐地叫出来:“姐姐!”
男人一刀未成,再次朝跌坐在地的寒笙砍过去。寒酥再不敢伸手去接,而是转过身去,直接用自己的脊背将妹妹护在身下。
“不要!”寒笙感觉到了危险,她徒然伸出小手想阻拦什么,却什么也看不见。
刀刃似乎已经擦着寒酥的衣衫,却又突然停顿了一下,再次落下时,力气已收。寒酥后知后觉那柄刀是掉落在了她的后背。她回头,看见一支利箭从男人的眉心贯穿,他瞳仁涣散,当场毙命。
在男人倒地的刹那,寒酥逆着风雪朝着长箭射来的方向回望,看见封岌坐在马背上,手中是尚未放下的长弓。
薄月高悬,银光之下寒雪肆纷。
他不知道从何而来,仿佛从天而降。
这一刻,寒酥才觉得安全了。眼角一热,险些落下泪来。
“姐姐、姐姐……”寒笙哭得泣不成声。
她好着急,她好想看看姐姐怎么样了,她好恨自己是个瞎子。
“姐姐没事,笙笙也没事了。”寒酥用温柔的语气和妹妹说话,又像以前那样弓起食指轻刮妹妹的鼻梁,血珠滴答从她手心滚落。
寒笙扑街姐姐怀里。寒酥却皱着眉去看妹妹身上的血迹。刚刚她就发现了妹妹腿上有伤,站不起来。
封岌朝云帆瞥了一眼,云帆脸色煞白从马背上跌下来,连滚带爬地跪地。
封岌却已经收回了视线,骑马朝寒酥过去。
长舟气喘吁吁从后面追来,看一眼眼下情况,瞪云帆一眼:“傻跪着干什么?还不去安排?”
云帆懵怔地抬头:“安排什么?”
他说完又马上反应过来,立刻起身往山下奔,雪地路滑,他刚迈出两步就跌了一跤。
长舟从马侧袋中取出纱布和止血药朝寒家姐妹过去。行军打仗多年,即使到了京城,他这习惯也不改。
封岌赶到寒酥面前,低头看向坐在狼藉雪地里的两姐妹惊魂未定,轻舒出一口气。
寒酥抬头仰望着他,一声带咽的:“将军。”
纷雪簌簌,折着月光映着她溅血的脸颊,一双昳眸被泪水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