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御看着眼前气鼓鼓的江诺,倒有些意外。
他姐姐如春水般温软,却有个暴躁护短的弟弟。
想来也是。
这家显然外无掌事,内无主母,若是弟弟再如姐姐般绵软温润,岂不是任由旁人宰割。
李御淡然的眸子掠过满是忌惮的江诺,道:“不必紧张,我只是路过此地,借宿几日,不会扰到令姐。”
江诺一怔。
这话甚是云淡风轻,似乎自始至终,他都对自家姐姐并无他意,倒像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一般。
可姐姐和他本就有婚约,一颗心又都牵挂在他身上,听他这番话,倒好似和姐姐是完完全全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一般!
江诺气得恨不能上前理论,可想起此人已记忆受损,姐姐又再三嘱托不能提起婚约……
江诺憋得脸红,却只得恨恨盯着此人。
李御却不再看他,修长骨感的指尖搭上书斋的门,轻轻一推,便走了出去。
一推门,小姑娘便眼巴巴的站在廊下,显然是怕二人有摩擦。
看到自己走出来,忙用小扇边沿遮住了脸颊神色。
她的一衫一物都不算贵重,却都缠绵精巧,和她莫名契合,合在一起,活脱脱是一阙江南小词。
“陆公子若得了闲,能否去书斋挑几本有助于令弟学业的书。”绫枝总想和他多些牵绊:“江诺也常提起大人,甚是钦佩呢。”
小姑娘穿了一条碧绿色的绉纱云萝百褶裙,衬得细腰愈发不盈一握,轻盈如雾。
李御眸光一顿:“这料子从何处得来?”
他依稀认得出,这是宫中的软烟罗,宫中嫔妃公主甚是喜欢,也是他本次下江南要查的禁品之一。
本是流光溢彩的料子,穿在小姑娘身上却如山中清雾,硬是多出了几分婉约清新。
绫枝捏住裙角,顿了顿才道:“是旁人送的。”
李御走近,语气不容置疑:“哪个旁人?”
他声音有一丝冷沉,小姑娘的耳尖不着痕迹抖了下:“是……是我姑妈家的表哥,他往来南京做生意,有不少好料子好首饰……”
绫枝低着头,语气有几分别扭遮掩。
她也是小姑娘,自然是想穿好料子的,但平常经手的布料绸缎虽多,却都不是她的,想穿新衣裳,才把旁人给的料子裁剪了一下。
但被陆郁问起,却甚是心虚。
表哥?
李御皱眉。
这些料子和首饰皆是御用之物,却早已在民间流通,想来是官府有人冒着宫中的名义从民间收了上来,再转手给商人,让他们卖给江浙的富户。
最后苦不堪言的,还是不知底细,只知怨怼皇家的百姓。
“你表哥平日里除了衣裳,是否还做钗镯一类的生意?”李御沉吟:“每次生意都是在每月初?且数量皆无定数?”
宫中向民间收贡多在每月初八,这些人想要浑水摸鱼,八成也会是在月初做手脚。
绫枝回想片刻,点头道:“的确如此,表哥常带的皆是女子所用的物件,且京城时兴的他都有,前一阵子,听说螺子黛在京城因了贵妃和柔宜公主喜欢,甚是吃紧,表哥却拿出不少,□□富,都争相抢购呢。”
李御眉心微蹙,心中已有思量。
他抬眸,看向乖乖和盘托出的小姑娘,不由失笑:“你倒是问什么答什么,也不替谁隐瞒搪塞。”
“因为……郁哥哥是好人。也是为朝廷在做利国利民之事。”绫枝仰头,眸中坚定的光芒一闪而过:“绫枝当然要站在你这边。”
好人……
这两个字落在李御心尖,心头如被柔软的羽毛拂过。
为了嫡位,他在朝堂铲除异己,不择手段。
就连这次下江南,也不是为了百姓,只不过是趁机清洗江南官场罢了。
小姑娘却一脸无可动摇的信任,说他是好人……
李御低眸。
他这次回忆起,小姑娘难得穿一次贵重好衣料,平日里皆是小家碧玉的打扮。
人家也算是为江南一案出了力,自己送她些好衣料也无可厚非。
“我家倒做些丝绸生意。”李御淡淡道:“以后想穿新衣裳,用我给你的料子做。”
“你去查查他那表哥。”李御一回去,便吩咐沈千章道:“他定然和官府有勾结,摸清楚底细,不必着急下手。”
沈千章点头应下。
“还有。”李御敲敲桌案:“别让这小姑娘难做。”
沈千章忍不住笑道:“臣晓得,不会透露出江姑娘的半丝消息。”
殿下向来冷漠果断,如今却甚是在意这小姑娘的死活……
沈千章笑道:“臣只是觉得殿下是个良善之人,越来越爱民如子。”
良善之人……
李御猛然想起小姑娘说的你是好人。
短短一日之内,他倒是坐稳了良善的名声。
“殿下,”沈千章忽然道:“贵妃娘娘的寿辰将至,殿下如今不在京城,贺礼要早做准备。”
谁都知晓太子和贵妃不睦,沈千章说话时多少有几分小心翼翼。
李御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心,淡淡道:“既来了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