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怎么站在门口?”
直到听见沈千章这声招呼,绫枝才回过神。
绫枝定定心神,迈入门后轻施了一礼道:“我来给弟弟送几本宋书,扰到两位郎君。”
她抬眸,忍不住多看了几眼陆郁。
从前对猫敬而远之的人,如今竟肯将猫放置在膝头,甚是闲适自在。
十年,竟能让一个人本性大改至如此吗?
院中光线半隐半现,笼在李御周遭,却彰显出冰冷的权威感,也只有膝头上那团活物,能带来几分生机。
雪团从李御膝上滑下,还恋恋不舍的喵喵叫了几声。
李御唇角勾起,他能察觉一双桃花眸,含着几分探究和思索,正定在自己身上。
他抬眸,二人定定对视:“姑娘有话,但说无妨。”
小姑娘黑亮的眸子透出一丝狡黠:“雪团向来怕生,只肯让我近身,却对陆公子一见如故。我只奇怪它怎会突然改了习性?还是公子对猫……格外手到擒来?”
“挠它脖颈处。”李御站起身道:“它自然愿意和你亲近。”
绫枝笑道:“想必公子也养过猫?”
李御眸光扫过她,缓缓道:“不曾,只是京城养猫的贵人多,我去京城这些年,也多少知道些猫的习性。”
话里言间,皆寻不到他曾爱猫或厌猫的确切证据。
此事引起的疑云在绫枝心中盘旋,她将书放在东厢,轻轻掀开帘走出去,嗓音柔和:“京城好么?我还从未去过,也不知郎君们大概住在何处?”
此言略有突兀,两双眼眸都都朝绫枝望了过来。
李御缓缓道:“我住在京城的清雀巷。”
他如今微服,说的自然是属下陆郁的住址。
“清雀巷?”绫枝略一思索:“那应该是在京城御街以北,在城隍庙附近,还挨着一片梅林。”
李御深深看了她一眼:“想不到姑娘对京城倒熟悉。”
绫枝低眸,在春光下温婉浅笑。
她床头枕下压着一张京城地图,从四大城门,宫廷御街,再到寻常巷陌,她都看了不止百次。
也曾在睡前独对烛火,想着她的陆郁哥哥会置身哪条巷中?
不知不觉,她对京城竟满是期待,一张地图,也许处处皆是他的足迹。
李御目光落在绫枝身上。
美人温婉,峨眉淡扫,如小池芙蓉般秀美沉静,差点让他忘了她的身份。
风月中人,自是要交际,想必会对京城的贵人们多用些心。
想不到她竟如此精心,暗中做了不少功课。
京城之人来到江南,听到此女对京城风物熟稔于心,也会多生出几分亲近吧……
二人本以为绫枝送书后定然匆匆辞去,可她并未有离开之意,只弓身打理那小小池塘中的腐叶枯藤,想必是前几日刚下过雨,荷叶上留有水珠,池中水也将要满溢。
绫枝有意站在陆郁身侧,风吹过,檐下风铃和她的嗓音交汇:“郎君可否帮我添把手?。”
不待李御开口,沈千章已快步走来:“我来帮姑娘即可。”
说着,便甚是踊跃的将绿藻打捞,用渔网打捞了池中腐叶。
沈千章从未干过此事,期间多有问询,绫枝有时特意缓缓说出,甚至说错,但陆郁从始至终只站在廊下,倒有几分置身事外。
绫枝记得小时候,陆郁是最爱亲力亲为,布置池景的。
她忍不住多抬眸朝廊下看了几眼。笑着道:“陆公子既是姑苏人,想必也知晓这些吧?”
李御不置可否:“来京城的时日久了,很多从前的琐事倒也记不得了。”
绫枝轻轻握紧掌心:“公子如今是贵人,仕途通达,小时候无关紧要的琐事,忘了也就忘了。”
譬如如何打理池塘,譬如……她。
李御侧眸。
小姑娘语气中有一丝微妙的幽怨失落,但却只是垂眸乖巧站着,似乎种种情绪只是他的错觉。
打理完池塘,绫枝带着笑意,温婉致谢告辞。
她的背影被裹在柔软的烟青色柳条纹罗裙中,透出清冷温柔,满是不设防的模样。
李御眯起眼眸。
他虽是皇后所出,然陛下宠幸贵妃,东宫之位摇摇欲坠,从小过惯了朝不保夕的日子,种种试探套话,他一眼便能明了。
方才这姑娘,分明是在试探他。
他终归不是在江南长大的,就算冒用了陆郁之名,但细微之处难免百密一疏。
今日发现的只是小娘子,倒也好应付,但谁能保证日后不会出破绽呢。
李御对沈千章道:“姑苏陆氏在江南也是望族,我们用了定舟的名字家世,那在旁人眼里,便是长在江南的公子,一言一行,都要谨慎。”
沈千章琢磨着:“偶尔见几次也还好,若是相处的时日长了,难免有纰漏。”
“这房主倒是比我们想的通透。”李御沉吟道:“若再有今日之事,你可用在京城受惊,早年记忆受损为因,略微替我遮掩。”
沈千章点点头,立刻会意了:“那姑娘,似乎对殿下甚是上心。”
李御眸光一紧,手轻轻抚上了扳指。
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