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骨节很硬。
虎口处有道浅浅的宛如弯月形的疤痕,恰是十年前,为救自己落下的。
绫枝稳住心神,缓缓抬眸,撞入了一双极清俊的眼眸中,只是这眼眸如寒潭深渊,再无昔年柔意,让她不由得心底一颤。
来人是陆郁。
她从小定下的未婚夫。
她设想过千百种二人初遇的场面,却未曾想到会是如此。
低眸看看扼住她脖颈的大手,绫枝轻声吸气道:“你……你是陆郁?”
李御衣衫半湿,望着如猫儿般温顺的小姑娘,眸光微眯:“你听命于何人,竟一路跟随我?”
说话间,他渐渐收紧手指。
绫枝察觉周遭空气逐渐稀薄,再也顾不上许多:“郁哥哥,我是……我……”
因空气稀薄,小姑娘细白脸颊浮现一抹羞赫般的潮红,眸角噙着泪花,睫毛也湿漉漉的,李御指尖微微一顿,收了力道。
“官人官人……使不得啊……”正在此时,船家听到动静,不管不顾的跑进来了:“这小娘子一心爱慕官人,追了好几里,官人就算不怜香惜玉,也不能杀人啊!”
爱慕?
李御眸光落在小姑娘身上。
帷帽侧翻,急促的喘着气,湿漉漉的漂亮眼眸望着自己,有几分惊恐,也有几分委屈和疑惑。
只片刻,李御便知她绝非官府细作。
她长得太过绝色,也太过沉静,如沉在江南春水中的一汪琥珀,被蕴养出了独有的灵气,却没见过太大的世面。
正在此时,舟外传来一阵喧哗,官府之人正在堵截拦人。
“他们来检查,就说我是你相公,受了风寒不能见人。”李御扫过小姑娘白皙脖颈处的红痕,语气仍无丝毫歉意:“知道该怎么做吧?”
绫枝抿抿唇,胸腔仍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陆郁哥哥离开他时还是少年,没曾想长成之后,会是这般高大挺拔。
只是当时的陆郁哥哥最是温柔优雅,也不知这十年在京城过了多少冷如寒冬的日子,才让他的眼眸里满是凛冽防备,竟将那眸中的春风一点点都逼走了。
京城……真是个吃人的地方啊……
绫枝如小猫般轻轻咳着,没怪陆郁太凶,反而好奇是何等凶险的日子,才会让郁哥哥性情大变。
绫枝咬咬唇道:“我明白如何做的。”
李御瞥见手下那截雪腻温热的脖颈,顿了顿,才想起把扣在小姑娘脖颈的手收回来。
李御靠在船壁上,听得那轻轻柔柔的声音和官兵解释,偶尔还有“我家郎君”等语,唇角噙了一丝冷笑。
那小姑娘一看便不会说谎,但为了保命,还是如小狐狸般骗过了旁人。
可见这世人无论看着多温顺,为了性命也会做出之前从未做下之事。
之后倒也顺利,船只甚多,一个少妇的的孤舟,那些人也未曾查看。
绫枝微微松口气,虽不知陆郁将去何处,但帮他避险,心里便甚是欢喜,她走进船舱,抿唇笑了笑:“官府的人已经被我骗过去了,现在安全啦。”
小姑娘漂亮的眉眼愉快地眯起来,好像帮助他避险是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情一般。
李御眸光再次落在绫枝细细白白的脖颈上,红痕横亘在那白玉般的肌肤上,异常醒目。
人皆趋利避害,她却并不躲避自己。
李御唇角勾起一抹似嘲似讽的笑意:“你还真是热心。”
周遭倏然安静下来,绫枝察觉到陌生男子的气息,登时有几分羞窘:“能帮到你就好,只是你以后还是不要动不动就行凶了……”
如此凶戾,哪儿还像她记忆里翩翩公子姑苏陆郁呢。
李御微微挑眉,这小姑娘的语气有几分责备,但这责备倒有几分亲近之人管教劝导的味道。
他们二人素昧平生,一个小姑娘,还胆敢管到自己头上?
李御还未出言,就听到小姑娘又开口道:“还不知郎君姓名。”
语气里带了丝忐忑。
李御淡淡道:“陆郁。”
话音一落,小姑娘如玉琢般的细白手指便是一颤:“郎君可是姑苏陆家的陆郁?”
李御看她眸色透出殷殷,忽然想通了其中关卡。
既然她出现在盈园,显然是风月中人。
世人皆说这风月场中的女子堪比勘察户籍的官员,只肖几句话,就能将人家底摸清。
此女想来是对他有意,在攀谈家世。
“是,姑苏陆氏。”李御斜睨绫枝一眼:“你知道?”
绫枝一颗心沉沉坠下。
郁哥哥竟未曾认出她。
十年未见,想来他们容貌,脾性都变化甚大,若非听到名字和看到那伤口,她也断然不会把眼前人和她芝兰玉树的陆郁哥哥联系到一处。
绫枝握紧掌心,鼓起勇气道:“我是绫枝,我从前的家也在姑苏……你可曾知晓我?”
李御目光一顿。
小姑娘的声音怯怯的,眼眸盈了忐忑的水汽,甚是憧憬的望着自己。
好像甚是在意他说出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