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黎棠承认自己胆小,她从小就怕黑。
所以半夜时候,她这个胆小鬼,很理所当然地留在了江听房间里。
居民楼线路老旧,碰上大雨,停电并不稀奇。
好在只是走廊照明灯那一段线路出了问题,他们家里没受影响。
夜里的雨声振聋发聩,倒是显得房内安静。
江听卧室空调运转的声音很清晰。最清晰的,还是浴室的水声。
没多久,哗哗水声骤断。
江听在湿黑的头发上盖了一条干毛巾,出来时候,带出一阵裹挟着清甜沐浴露气味的热气。
江听的头发是略长的,特意将发尾留到脖颈中间,额前刘海这会儿被撩了上去,露出棱角分明的五官。
他打开卧室的门,见到黎棠的时候,不免皱眉问:“你怎么还没走?”
“我妈说她晚上不回来,家里没人,我害怕。”
黎棠在床沿边晃着白皙修长的腿,头发落在肩侧,显得无辜又可怜。
“下午来维修的师傅说了,我们这的线路经常会出问题,让我时刻注意。万一夜里我睡着睡着又停电怎么办,我胆小,我是胆小鬼。”
江听顿了几秒:“所以?”
“所以,你收留我一晚咯。”黎棠眨着眼笑着,拍拍江听的床:“你睡沙发我睡床,谢啦。”
江听抬手用干毛巾擦了擦滴着水的头发,胸腔微震,很轻地笑了一声。
“不用谢。我没同意你睡这。”他顺手指了一下开着的卧室房门,“慢走,不送。”
黎棠:“……”
瞧瞧,这不近人情的样,真是铁石心肠。
黎棠扁起嘴巴,满脸不开心,漂亮的杏眼望着眼前的少年。
“江听,你知道‘助人为乐’四个字怎么写吗?”
江听一边擦头发一边蹙着眉头,像是在思考:“我的字典里好像没这几个字。”
“……”
黎棠从来没在口头上赢过江听,干脆装可怜,瞬间眼泪汪汪的:“你怎么这么无情啊,我妈不回家,就我一个人……”
“你就这么对我啊,你看我对你多好,你画画的笔都是我削的。”
江听不为所动:“那我谢谢你。”
一口气憋在胸口,黎棠差点骂脏话。
看黎棠这气红脸的模样,江听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总算说了句人话:“回去睡吧,感觉害怕就打我电话。”
“打电话多浪费话费。”
黎棠嘟囔着,抬手背抹了一下眼角,擦去刚才装可怜溢出眼眶的泪水,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江听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黎棠疑惑,抬头看过去,恰好撞上他沉如夜色的眼眸,狭长的眼型低着眸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莫名的侵略感。
她的心脏跟着停了一瞬。
“黎棠,现在我们多大了?”
“啊?”
江听没继续说下去,黎棠表情懵然地张着嘴,好像没明白,又好像明白了。
他们已经长大了。
是的,他们现在,已经长大,满了十八,高中毕业。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算是成年人。
其实以前,黎棠也经常在江听这过夜。
不过那都是小学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他们都还是没发育的小孩。
黎棠跟着妈妈一起搬到这里的那年,才五岁,读幼儿园的年纪。
妈妈忙着工作,经常出差。黎棠也就经常性地被交托给邻居。
这个邻居就是江听的奶奶,那时候江奶奶还在世。
江奶奶江爷爷很喜欢黎棠,把这个没人照顾的小孩当自己孙女,让江听陪她玩。
每次江听都是不情不愿的,吃的喝的玩的都得分她一半,连床都得分给她。
他们那时候都是小孩,没什么关系。
现在……
现在不一样了。
黎棠呆愣愣望着江听的背影,他背对着她,在整理书桌上的书。
江听是偏高瘦的身形,背脊骨骼的形状随着他半弯身的动作显露端倪。头发还是没完全干,湿漉贴在耳后,肩膀平直宽阔,几滴水印明显。
平日里他随性散漫,校服的纽扣从来就没规整扣好过。
毕业前,教导主任还嚷着要把他这一头不伦不类的头发给剪了,碍于他是美术生且文化成绩好,是稳上重点的苗子,才没下手。
黎棠也不知怎么突然想到这个,大概是因为看到江听在整理高考的复习资料。
她看了一会,开口问:“江听,你准备报什么学校啊?”
江听正把已经用不到的辅导书堆叠到一块,听到身后黎棠的询问,手腕停下,视线还落在辅导书的封面上。
“没决定。”他说。
“你四月份不是过了央美的校招吗,按你的成绩,稳上的。”
“是么。”
江听淡淡回应,好似不大关心。
黎棠倒是比他上心,语气都兴奋了几分。
“是呀,央美哎,多少人连校考都没过。”说着,她又有些疑惑,“但是你为什么后来还去其他美院校考,还考了那么多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