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武氏庶人之心实在精巧, 精准地拿捏了懋嫔思女的心理,而后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让懋嫔以为她是其其格的转世, 对她言听计从。”
那幅画一拿出来,雍正看清了画卷上那年少女子的面容,脸色就是一变。
那分明是更年轻一些的武晚沐,雍正召来画师问过,那画师战战兢兢, 也很快就承认了是那时的宁嫔给了他钱财,让他这样做的。
武晚沐有洞察人心之能, 却没有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如今想来, 恐怕雍正八年年初时那些针对你的谣言也是武氏庶人授意懋嫔那样做的。朕若是早些看一看这幅画, 很多事或许也就不会被武氏庶人蒙蔽那么久了。”
甚至第一次见到婉襄时,懋嫔便认得她, 让她在雪夜里长跪,也许也是为了给一直关注后宫动向的武晚沐出气。
但说到底懋嫔的生命太短, 武晚沐终究没有利用她的爱女之心犯下太多的罪孽。
婉襄将这幅画重新收了起来,递给了小顺子,“拿到田村殡宫去烧了吧。”
便是以嘉祥如今的样貌去想象未来的长相也稍显离谱, 更何况其其格夭折的时候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
这画像骗了懋嫔那样久,若人死之后真有魂灵, 她见到其其格,也应当知道并非如此。
所以, 便烧去吧, 别让武晚沐的罪孽继续留在人间了。
而关于她的最后一个谜团,也终于解开了。
“懋嫔临死之前还让朕善待武氏庶人,不知她们泉下相见, 如今又是何等样的情形。怨否?恨否?”
懋嫔是太过想念她的女儿了,所以才愿意上这样的当。也或者是她的人生实在没有寄托,才宁愿上这样的当。
为武晚沐做一些事,就像是为了她的女儿做事。她可以不再是为了女儿的病眼泪流干,却束手无策,只能责怪自己无能的额娘。
同样是母亲,婉襄不忍苛责懋嫔什么,“是有人执迷作恶,也怨不得懋嫔受骗。人生的最后几年,她怕是都病得糊涂了。”
婉襄眼前浮现出懋嫔那张瘦得几乎凹陷的脸,还有那双总是含着幽怨的眼睛。
忽而觉得一阵寒冷,婉襄连忙将这景象赶走了。
“实在是生死之事难以预料操控,才使人为此疯魔。其实我与四哥也都要小心,不要陷入这样的困境中去。”
雍正轻哼一声,但这愤怒与不屑都是对着武晚沐与懋嫔的,“你倒是想得很开,简直不会恨。”
婉襄低头笑了笑,从前是抽离在外,觉得自己像是在玩游戏,旁人都不过是NPC。
尽管如今是将要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不再成为特殊的那一个,她们也都已经不在了,没在这世间留下什么,又有什么好计较。
“四哥是学佛参禅之人,怎么一颗心比我还要浮躁?自此忘了吧。”
“坐亦禅,行亦禅,生气计较也是禅,你既说修佛之人是朕,那么你又懂得什么。”
轮到婉襄轻哼,“我倒是也无所谓自己懂不懂,总之四哥懂就好。天下还有那样多的大事,四哥还是快些用心忙碌吧。”
雍正没有回答,认真地批阅着奏章,有许久都没有说话。
“雍正八年时朕同你谈起千叟宴之事,曾经说过,等哪一年风调雨顺,朕也学皇考办一次千叟宴。可大清幅员辽阔,这些年过去,哪里会有当真风调雨顺之年。”
提及政事,他便将方才那一点小小的龃龉都翻篇了。
“甘肃等处民众,民人为办理军需之事竭尽全力,朕心深为轸念。数年以来,朕亦屡加恩泽,以示嘉奖。”
“夏秋之交,甘肃等处督抚奏报,今年禾麦之收成甚好。然今闻秋见有雨少之州县,似阶州,靖远、环县等处,收成仍然不足,民食维艰。”
“朕已令督抚核查全省之情状,所有歉收之处,或蠲免,或停征粮税。及受灾之民众,应当如何抚恤,已等待督抚奏闻。”
婉襄陪伴他这么多年,其实知道这都是平常事。
但他方才感慨,正想出演安慰他一句,便又见他抽出了一本奏章,“甘肃是有数州县雨水稀少,到江苏,却有多被水之处。”
“往年遇灾,则米家上涨,朕要令督抚将乙卯年江南起运漕粮截留二十万石,各被水之州县均各留五千至一万石不等,视受灾情况与当地人口而定。”
乙卯年是尚未到来的雍正十年。
“未被水之州县则留、四千石,等到春市价增长之时。将此平粜。至于其成灾田地,应徵新旧条银。”
“如若仍行徵输,小民不无竭蹶,著缓至来年麦熟再征收。”
那些都是婉襄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但他们都是他的子民,他的百姓。
“但愿大清所有被灾地方皆无力乏食之穷民。”
雍正苦笑了一下,“这些都还不足够呢,婉襄。到冬春之际,此等小民想必觅食越加艰难,朕不得不令当地文武官牟动支仓谷,分别赈济。”
“只要不流离失所,来年便还有风调雨顺的希望。”
他处理完这件事,仍旧不理会婉襄,又去忙碌其他的事。
上次那只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