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进了八月, 方下过一场雨,天气不再像六月雨泽愆期时那样炎热。
这个时候的嘉祥还像只小猪,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偶尔哭几声, 需求得到满足也就会很快安静下来。
出门之前婉襄看着嘉祥吃饱喝足之后又睡去, 便放心地往接秀山房去。
去岁裕妃晋封为妃, 曾于接秀山房中设宴款待宫中妃嫔,因此婉襄已来过一次。
而今日再来, 不免又有些其他感触, 望着正殿上雍正御笔,“接秀山房”这四个字略出了会儿神。
裕妃身边的宫人很快为婉襄禀报,婉襄站在殿门前, 已听见一阵笑语。
裕妃的嗓门是很大的, 她的儿媳吴扎库氏也如是,倒是不巧,恐怕不太方便说话。
婉襄迈入明间, 朝着东里间走去的时候, 果然一眼就望见了吴扎库氏。
她正抱着不过四个多月大的永瑛, 陪着自己的婆母说话。
吴扎库氏比裕妃要更高傲些, 看见婉襄走进来, 不过略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婉襄也不在意, 只淡淡笑了笑,便同裕妃问了好,在圆桌旁坐下来。
今日的裕妃待婉襄也有些冷淡,神情不似平日热络。
婉襄自然知道是因为什么, 此时只装作不知,逗弄了一会儿吴扎库氏怀里的永瑛。
永瑛只比嘉祥大一个月不到,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个月就变个样子。
吴扎库氏将永瑛养得很好,白白胖胖的,像个糯米团子。
此刻在额娘怀中睁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人,或者是觉得婉襄陌生,多看了几眼。
不哭也不闹,实在很可爱。
“桃实。”
婉襄唤过了桃实来,接过她手中托盘上的一件小衣服。
“这是和惠公主给永瑛做的小衣服,瞧,在内侧绣了永瑛的名字。公主近来身体有些不适,我去探望她时,正好见她做好了衣服,便想着借花献佛,将它送到裕妃娘娘这里。”
“只是恰好又发觉这上面有个扣子松动了,因此带回到勤政亲贤殿中去缝补了一番。我的女红做的不好,福晋可不要嫌弃。”
吴扎库氏同和惠公主又没有什么矛盾,自然不会不给公主面子。
很快将永瑛交给乳娘,自婉襄手中接过来这件衣服,仔细欣赏了片刻。
“果真是公主的手艺,这草虫绣得活灵活现。只是这些米珠要小心些,若抓坏了岂不可惜?”
吴扎库氏还不过只是欣赏衣服,裕妃却已经品出了不同的味道。
“正好今日下雨,本宫瞧着永瑛的小衣服略有些单薄了,这件厚实些,抱下去换了吧。”
吴扎库是仍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单薄些好,前儿也是下雨,忙忙地给永瑛换了衣裳,他大约是觉得热,一直哭闹个不停。”
裕妃在不经意间同婉襄对视了一眼。
“我瞧着小阿哥的眼睛一闭一闭地,或者福晋先去偏殿哄着小阿哥睡着,再回来陪着裕妃娘娘说话?”
大约是觉得婉襄扫兴,吴扎库氏登时便有些不满,又望一眼裕妃,才发觉原来她也是这个意思。
终于回过味儿来,站起来同裕妃行了礼,而后带着永瑛离开了。
吴扎库氏的身影完全消失了,裕妃才幽幽地开了口。
“本宫聪明了一世,到没想到选了个儿媳是个没眼色的。只知逞莽汉之勇,而无士子之智。”
裕妃这样说,婉襄一下子便想到了雍正七年时坤宁宫中祭神的那一日。
那时吴扎库氏对齐妃口出恶言,言语间累及皇后,又为熹贵妃抢白,差点就受了罚。
“吴扎库福晋的心是好的,只是护短罢了,见不得您受委屈。今日不也是一样么?”
裕妃淡淡笑起来,“刘贵人的耳朵竟这样长不成,本宫今日同白巴月坐在接秀山房中说你的闲话,你也能够听到。”
婉襄笑意嫣然,“如今满宫里的人都在说我的闲话,不必耳朵长,略长些心,也就知道了。”
也不知是熹贵妃有意,还是宁嫔有意,虽则宁嫔到目前为止只去过牡丹台拜访熹贵妃,但圆明园都已传遍了宁嫔将要来“化缘”的消息。
宫中人信佛的居多,平日也可以信一信因果报应,但若落到自己头上,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裕妃身边的宫人端来了一盏雪耳燕窝,这是裕妃日日都要吃的东西。
她慢条斯理地舀起了一勺,“所以呢?刘贵人何必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
“若是自己要做好人,尽管拿万岁爷私下赏的那些东西去做人情便罢了,何必饶上我们这些只有逢年过节时偶得赏赐的可怜人。”
裕妃是在讥刺她,婉襄也不在意。
她自然有她的理由,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
和惠公主做的那件衣服被吴扎库氏留在一旁,婉襄的目光落在上面。
“和惠公主总是顾念手足情深,每一回到勤政亲贤殿中给万岁爷请安,都会提及四阿哥和娘娘的五阿哥。四阿哥么……”
毕竟是未来的皇帝,雍正当然会为他筹谋,给他机会历练。
但弘昼是做个闲散宗室,还是做怡贤亲王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