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知道自己无法反抗的时候,反而会拼命反抗。
“万岁爷会让谁来审问贾士芳?”
这个问题在雍正看来是没有意义的,“无论是谁,贾士芳身后有他的九族,他不敢说谎。”
齐妃笑起来,这一笑之间她勉力想要找到的是她年轻时风华绝代的模样,但岁月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如何能找到?
“臣妾身后也有臣妾的九族,可惜了,臣妾的孩子都夭折了,没能留下哪怕一个给万岁爷诛一诛。”
她今夜是一个人来四宜书屋的,身边没有上次的那个宫女。
秋夜冰凉的池水反而在她身体里烧起来,烧去了她的理智。
“万岁爷能够从贾士芳口中知道今夜的一切真相,臣妾就无需多言了。方才万岁爷问了臣妾这么多问题,臣妾也想问您一个问题。”
从齐妃方才诛九族之语与一万两银票之上,雍正已经大略猜到了他们所谋何事。
眉心微跳,却仍然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你问。”
齐妃抬起头来,再无腊八夜的畏惧怯懦之色,也不再如那时一般怨天尤人,将过错都推到旁人身上。
她用尽毕生的冷静问出这个问题:“弘时是怎么死的?”
雍正紧锁的眉心顷刻松开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更大的愤怒,他霍然从太师椅上站起来。
“你问这个问题?你是他的额娘,你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齐妃也勉强从地上站了起来,踉跄了片刻才勉强站稳。
“弘时不是病死的!是钮祜禄氏贱人!一切都是钮祜禄氏贱人做的,而你还要立她的儿子为太子!”
“上一次我就想明白了,我就想明白了。”
齐妃眼中几乎有疯癫之色,“我去诅咒她的儿子做什么?我不应该诅咒她的儿子的,我应该要对这一切视而不见的你去死,再拿一把刀把永寿宫里的人杀个干净!”
“我的孩子凭什么要死啊,我的孩子凭什么……”
她要朝着雍正冲过去,在这意图产生的那一刻就被苏培盛阻拦。
雍正就站在原地,仿佛事不关己,但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婉襄就对他心中汹涌的悲伤感同身受。
“弘时是病死的,弘昐和弘昀也是病死的。朕当年都仔细查探过,他们都是好孩子,没有人害他们……”
齐妃的情绪越加激烈起来,几乎要挣脱苏培盛的钳制。
不可置信地道:“他们都是被钮祜禄氏贱人害死的,你还袒护她……”
“是熹贵妃让郑进忠到五台、金鼎、南海等处以进香为名搜刮民脂民膏的么?是熹贵妃让弘时派遣伴读找年羹尧要一万两银子的么?”
“是熹贵妃让弘时勾结允禩,为八王一党求情,打朕的脸的么?是熹贵妃让弘时以太子自居,学故废太子做派的么?”
雍正提及年羹尧,让齐妃想起了其他的事,自动地忽略了弘时做的那些错事。
“年羹尧……年氏……年氏也是个贱人,和钮祜禄氏贱人联合起来害我的儿子!”
“她们……她们想要你的位置,想要让她们的儿子坐上去,可年氏自己死了,她的儿子也死光了,只有熹贵妃没死,弘历没死……”
齐妃喃喃自语,忽而又抬起头。
“到时候你的位置要交到害死你其他儿子的妃妾和儿子手中,爱新觉罗·胤禛,这就是你的报应!”
齐妃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发疯,她和雍正用最冰冷的目光对视了片刻。
“是朕为经营储位没有好好教导弘时,是朕选了何清这样的庸材为弘时开蒙,教他读书,以至于他长成之后年少放纵,行事不谨。”
“也是朕将他过继给了允禩,以至于他郁郁而终,你不必怪旁人,怪朕!”
堂中安静了很久,雍正方才再一次开了口。
“朕与你互相辜负,你今日就做的很好,但也没有来日了。”
齐妃听完雍正的话,却好像并没有明白过来,“没有来日”是什么意思。
她不再需要苏培盛的钳制也安静下来,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些什么。
“王爷,让妾身回雍王府去吧。弘昐、弘昀,还有弘时、苏日娜都在那里等着妾身呢。”
“他们会保护妾身,妾身也会保护他们,妾身要回雍王府去……”
齐妃所提及的她的子女,一个都已经不在了,就像雍王府里最初的那些好时光一样,全都不在了。
婉襄胸口忽而又泛上来一种没缘由的恶心,让她忍不住转过身去干呕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太失态,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齐妃和雍正都安静地望着她,神色各异。
齐妃忽而又笑起来,用夜枭一般的笑声打破了这一片沉寂。
“你也有孕了,你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你的孩子和我的孩子会是一样的下场,你……”
婉襄知道齐妃多虑了,她是不可能在这时候有身孕的。
雍正的最后一子弘曕会在雍正十一年六月十一日出生,如今时间还没到。
但她越加剧烈地干呕起来。
他下了最后的处置。
“苏培盛,将齐妃送回紫禁城钟粹宫去,将钟粹宫中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