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膝上睡着再醒来这样久的少年。
她想要调侃他一句,却又没有心情。她固执地认为是身体里快速流失的血液导致的。
书翻到最后一页,司槿从他怀里坐起来,“我先去洗头。”
等到她擦着头发回来的时候,那本书已经滑到了沙发面前的地毯上,安静地躺在陆放峥脚边。
他已经睡着了,十二小时的飞行和八个小时的时差总是折磨着他。
司槿想要将那本书捡起来,弯下腰去的时候有水滴落在了他身上,他很快就惊醒了。
“小槿。”
他唤她的名字,向她伸出手。
她没有办法拒绝,终究还是心甘情愿地为他所网,躺在了他身旁。
他自然而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毛巾,为她擦着头发。
“有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吗?”
司槿觉得自己好像没法说出口,一直都在给予的那个人决定终止他的给予,她只有感恩从前,否则就是忘恩负义。
“不是说到圣诞节之前,你都不会回来了吗?”
她从《treads》辞职的时候,他没有回来。
原来不觉得,此刻却觉得有些失望。
陆放峥不理解她莫名的悲伤,“临时有点事,所以还是回了夏城一趟。我以为你会想我。”
那么你就不能单纯因为想我而回来吗?
司槿没有说出口。
离睡觉还早,她不喜欢用吹风机,他开始耐心地将她的长发编成辫子。
在希尔斯堡的时候,她睡前穿着睡袍,总是会拖着一条大辫子和他道晚安,这是她的小把戏,她在模仿英国的那些女性贵族。
她喜欢着英国过往王朝的历史,喜欢玫瑰战争之下的爱与欲。
“lady annie,今天晚上要不要早点睡?”
他们一同待在希尔斯堡那段最后的时间里,她对他不再有丝毫的畏惧,教会他如何编这样的辫子,她要他这样称呼她,要那时她枕边的“国王”做她睡前的仆人。
司槿没有回答,门铃的声音骤然响起来。陆放峥让她靠在沙发的靠背上,自己站起来去开门。
“好像没有人。”
他迟疑着打开了门,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泼到了他身上。
司槿听见动静从客厅跑了出来,陆放峥身上满是红色的油漆,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这是一种恐吓,目标原本应该是她。
司槿迅速地关上了房门,把僵在原地的陆放峥拉到了浴室里。
向他泼油漆的人应当不高,那些痕迹大多都留在了他脖颈以下的衣服上。他只穿着单薄的居家服。
英国人不知道怕冷,这衣服是短袖的,所以有不少的油漆泼在了他手臂上。
司槿打开了花洒,努力地想要帮他把这些痕迹擦去。
暖黄的灯光之下,细密的水珠重又洒落在她发上,陆放峥低头望着她,显然是心绪不佳。
“去和平路的房子里住吧,我不能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
司槿的手微微顿了顿,她终于再抑制不住她想说的那些话,“你和安仪之间……”
陆放峥觉得莫名其妙,“我和安仪怎么了?”
她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上一次我和安仪合作拍摄,她和我提起了你。并且她认得那只graff的戒指,她知道这是你从伦敦买的。”
也许海颜说的是对的,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的确还配不上那只戒指。
所以她没有再戴。
陆放峥微微弯下腰,双手捧住了她的脸。
浴室之中的光线令她错觉置身于日光之下,他微微了勾起唇角。
“所以你刚才不高兴,是在想这件事。”
司槿的呼吸因为紧张而越发沉重,她没有同他对视。
“我是不会阻拦你的,你知道的。”
他不再笑了。
水珠不能轻易地将他手臂上的油漆冲洗去,他越过司槿摘下了墙壁上的毛巾,开始粗暴地为自己擦洗。
“安仪有她自己的恋人,考虑到刚刚接了hillsborough的代言,暂时不会公开。“
原本白皙的肌肤被擦地发红,他沉默着关掉了花洒,背过身去暴力地把毛巾丢到了垃圾桶里。
“你和我说这句话,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陆放峥没有等司槿回答,她挡住了他的去路,他便绕过她,在卧室之中重新穿好了他的西装。
做完这一切,陆放峥朝着站在卧室门前浑身湿淋淋的司槿走来,他看了一眼他的表。
“伦敦堆积了很多文件,我要早些赶回去处理,现在能赶得上最后一班飞机。”
他想要同她就这样擦肩而过,终究又不舍,语气柔软下来,嘱咐她:“赶快把自己弄干,不要感冒了。”
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晚安。”
门厅传来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十八楼的高度,夜晚很安静。
她重新走到客厅里,捡起了那本《倚天屠龙记》。
她自己明白的,她和陆放峥说出那句话,同样问心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