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鼠油光水滑的毛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在太阳下反着光,身子圆滚滚的胖成了球,可想而知它在这地方徘徊了多少时日。
容骥被它吓得魂不附体,站在桌上动都不敢动,两只手紧紧攥着衣摆,手背上的青筋几乎要破皮而出。
池亭雨的开门声及时成了小皇子的招魂幡,他瞬间转头,面如土色地喊道:“快……快帮我弄走它!”
大老鼠兴许是久通人言,在小皇子对着门口一顿嗞儿哇乱叫之后,十分配合地“吱”了一声。
池亭雨:“……”
他听着这俩驴唇不对马嘴的交流,果断抄起外面的扫帚,一个飞旋扔在了老鼠面前。
大老鼠受到惊吓,“吱”一声平地而起,拼了命地在房间中乱窜。
容骥吓得扑通一下坐在桌子上,张着嘴,尖叫声卡在嗓子眼儿里,冒出的冷汗浸湿后背,立刻驱散了缠绕已久的暑气。
“我……我……”
小皇子“我”了半天,眼看就要当场厥过去。池亭雨立即冲进门,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那老鼠四面冲锋,跑得太急,最后一头撞在门后的柜子上,两眼一翻,也跟着昏了过去。
池亭雨把小皇子抱到榻上,贴心地盖了床薄被,然后走到门口,大声唤来小二,让他们把那只家养鼠收拾了。
房间里再度恢复寂静,池亭雨坐在榻沿上,拿湿布巾一点一点给小皇子擦汗。
小皇子的眼皮半睁不闭地耷拉着,两瓣唇毫无血色,稚嫩的小脸仿佛染着一层病气,从池亭雨这个角度看,这小孩少了身上那层桀骜,和别的孩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没过多久,容骥就闭上眼睡着了。池亭雨总算松了口气,垫着脚磨磨蹭蹭地晃到外面,关好门,到楼下找小二聊天去了。
南溪县三面环山,一面临水,没有那么多往来留宿的商旅。
小二在楼下清闲得很,翘着腿,把手里的抹布当利剑,一边唱戏一边甩,跑飞的调子环绕在整间客栈中,最终化作一声连绵不绝的鬼叫。
池亭雨下来的时候,楼梯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小二立即从凳子上弹起,眉开眼笑地凑过去说:“呦,客官有什么吩咐?”
“我想跟您打听个事儿。”
池亭雨不见外地坐在堂厅凳子上,点了壶新沏的毛尖,招呼小二过去边喝边聊。
小二端着热茶来到桌前,又配了一盘刚炒的花生米。他大腿一跨坐下来,扬声道:“客官想问什么,小的一定知无不言!”
“是这样的,我老家以前就在这南溪县,现下刚娶了媳妇儿,想带他一块儿回来隐居,但目前还没找到合适的营生。您看,我家夫郎这么小,总不能让他跟我吃苦受累不是?”
小二大抵也是从小生活在这儿的本地人,听了他一口熟悉的乡音,甚为亲切地说:“哎呦,我第一眼看您就和其他人不一样,怪不得呢!说到这营生啊,不知道您以前在外面是干什么的?”
池亭雨放下茶碗,一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笑着说:“嗐,没啥出息,就当个普普通通的教书先生,勉强糊口罢了。”
偏远闭塞的村落对念过书的人都怀有别样的钦佩,甭管他是秀才还是举人,就算只是个认字不多的账房先生,都能说出满腔的敬意来。
小二听完他的自我介绍,汹涌澎湃之情溢于言表,立刻拉着他诉说起了自己的真心:
“您这也太厉害了,咱们南溪县念过书的人可真不多。不知道您听过没有,七年前,县上出了一位探花郎,自他以后,再没有人考出过那样的成绩!”
这份敬意在他说起那位探花郎的时候陡然变了味,池亭雨尴尬地笑了几声,接茬道:“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那位探花郎现在应该在朝廷当官吧,前程好得很啊!”
“谁说不是呢!哎,不说这个了,您要是谋营生啊,我看教书先生就挺好的。县里一共就开了一间学堂,里面的先生年纪大了,干不了几年就得回家养老,您干脆给他打打下手,把学堂开下去吧。”
他仿佛一瞬间又变成了为国为民的青天大老爷,感叹道:“咱们南溪县靠种庄稼为生,要是没几个识字的,以后说不定会被外面的人瞧不起。”
瞧不起,怎么会呢,民生多艰,现在这个世道,能读书的都是有钱人,大家还会瞧不起谁?
池亭雨没指望打碎小二这点对外界的向往,他又打听到那间学堂的位置,然后心满意足地付了茶钱,回房休息去了。
容骥翻来覆去地做了一下午噩梦,忽然从榻上弹起来,尚且迷蒙的大脑一激灵,缩在床角警惕地观察起房里的动静——
没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也没有活物在地上爬行擦出的噪音。
小皇子心惊胆战地松了口气,飞速跑下床,来到隔壁房门口,熟练地敲起了门。
池亭雨瘫在榻上,浑身跟散了架一样,实在难以动弹。他以为是楼下的小二上来送吃的,随意应了声:“进来!”
容骥推开房门,半大的身子顺着门缝钻进来,仔细观察房里的动静。
其神情之谨慎,动作之猥琐,就像踩完点过来偷东西的盗贼,和之前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