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惊颜局（十三）
笛音有多刺耳，尸影的蠕动就有多吓人。
衣拾叁刚才那声“否则”之后，没说出口的话，无外乎“操控身后群尸，教沈大人死无葬身之地”一类。
当初角斗场的地下水脉中，行尸走肉顶多几十具，而今时今日的这票大哥，数量翻了起码三倍以上。
暴雨狂澜，笛声呼啸，乌央乌央的活死人，发散着腐败与腥臭，霎时间一往无前地扑向沈夜。
沈夜这会儿手无寸铁，怎么瞧怎么势单力薄。
田泫捶胸顿足，大喊着“拾叁、快住手！”。
田澄更是花容失色，踩着莲步越躲越远。
可是衣拾叁根本不听劝阻，笛声越来越尖锐，尸首们对沈夜的进攻也越来越凶残。
沈夜沉着应对攻势，扭断这具的手腕、横卸那具的胳膊，然而尸潮汹涌，他想冲出重围，也并不太容易。
没人注意到的是，浪潮奔涌的群尸中，忽然发生了一丢丢异动。
有具瘦骨嶙峋不起眼的尸首，好似变得不那么听话，竟自个儿转了个身，就此与大部队方向相悖。
只见这具很有自个儿想法的尸首，一路逆行着走到了尸群最中央，周身蓦地莹耀起一抹青芒，在哗啦啦的大雨中，映得遍地魅影幢幢。
惊雷声声，闪电破空。青芒所到之处，暴走的尸首骨肉断裂、血腥四溅，接二连三地失去了行动能力。
沈夜这边对付着周身的尸群，眼尾余光则一直留意着那头的青芒，唇角甚至浮出了一丝微乎其微的笑意。
他正面抵抗着尸潮，与尸群内部的那名“义士”里应外合，行尸走肉的数量，很快少了一半不止。
衣拾叁见大事不妙，脸色又青又紫，一面吹奏玉笛，一面自己施展开功法，想要趁沈夜无暇分身将田泫救走。
但他明显境界不到，做不到一心二用，笛音很快便呈现颓势。
剩下的尸首，攻击势头也随之锐减。
而尸群中的那束青芒，也不晓得出了什么状况，突然间黯淡下去。
看到青芒消逝的同时，沈夜当然也看到衣拾叁接近了田泫。
这时沈夜突出重围已不在话下，擒住衣拾叁不费吹灰之力，但他微一迟疑，反倒急如星火地寻往光源失落的方位。
仅此一息，便给了衣拾叁可乘之机。
衣拾叁一把扯过田泫，带他一路飞奔向山岭，随后笛声便戛然而止，所剩无几还在动弹的尸首，也麻利儿地归于死寂。
沈夜并没去追衣拾叁与田泫，只孤身行走于这一地尸骸狼藉。
他的六斮剑就插在一处水坑旁，坑里还有具脸朝下趴着的尸体，一身黑血与污泥。
沈夜绰起六斮，谨小慎微地将这尸体翻过了身。雨仍下得很欢，尸体仰面迎接雨水洗涮，待脸上污秽去个七七八八，便露出清绝的俊颜来。
好么，这具泥泞不堪的“尸首”，不是萧弋是谁。
再瞧他胸膛微有起伏，却仍是个活人。
原来尸潮中非常不合群的那位，不是真的尸首，而是萧弋演的。
早在山居内时萧弋就发现，衣拾叁带着一群刚从坟头里刨出来的死尸，在向山居方向移动。于是他找个借口跟沈夜分离，在朦胧夜色的帮衬下，悄然混入了尸群中。
凭借精湛的演技，死尸摇头晃脑、颤手抖腿等一系列僵硬且蹒跚的肢体动作，都被萧弋模仿得惟妙惟肖。他就这样一路跟着衣拾叁又回到山居前，自始至终没露馅。
等到衣拾叁操纵尸群向沈夜发动进攻，萧弋便借助六斮神力，从内部破坏衣拾叁的布阵。
六斮在手，萧弋对付尸群就如砍瓜切菜。
却不料，他嘚瑟不过片刻，就又突遭病痛侵袭，身体里的每一处器官，都似被万年冰雪化成的荆棘鞭狠狠抽上了三抽，以至失足跌倒，一时间再没起身的力气。
被沈夜调整姿势后，萧弋隐隐咳了几声，皱着眉心睁了眼，但见沈夜就在身旁，衣拾叁与田泫却一早没影，连田澄也不知去向。
“小猫儿，你可还好？”沈夜伸手扶他。
萧弋好像头一回从沈夜沉静的音色中，听出了些许不那么冷静的情绪。
“说来惭愧，都怪这场大雨，教我踩进水坑里，竟自个儿把自个儿绊了一跤。”萧弋不慌不忙地拂走了沈夜扶着自个儿胳膊的手。
他随即定定神，自个儿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勉强笑看沈夜：“哎我说沈大人，你怎么把人放走？你刚刚随便回个头就能抓到人的。可现在，这人是跑得一个不剩了啊……”
沈夜凝眉：“追回来便是。”
“嗯，那可得抓紧，”萧弋与沈夜拉开间距，转身远眺山陵，“沈大人，咱们兵分两路吧……”
他说话间，却又抬手捂住了下半张脸，跟嘴里含着口热汤似的，吐字不清不楚起来，话到一半，就被刻意压低的咳喘声取代。
沈夜盯着萧弋背影问道：“你真没事？”
天色黯淡，暴雨滂沱，萧弋唇边挂着的鲜血经雨水稀释，很快就没法儿甄别痕迹，只在空气中弥散着淡淡的腥气。
“稍后见。”他背对沈夜挥挥另一只手，率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