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处,留下一道灰黑的剪影。
狼走了,他却嗅到了更多不速之客。
马道一侧是密林,另一侧是半人高的草场,被暴雨前的风搅得有如狂狼涌动,里头藏着快速移动的人,他们分草拂叶,正在朝这里杀来。
“有刀,很多,我要猫眼石。”
在他说完这句话后,左侧一棵老树顶簌簌地动了动。
司绒下意识地抱着小皇子翻身下马,就见着一柄寒光凛凛的宽刀几乎擦着她的脚面削下来。
小皇子醒了,他揉着眼看不清晰:“怎么了司绒姐姐?”
司绒用披风罩着小皇子眼睛,拉着他后退到林子里:“有狼,别看。”
“狼?”小皇子哆嗦了一下。
稚山持刀挡住了对方的攻势,他猛扑上前,黑夜里只有一盏微弱的马灯,两人的身影像水里交缠的墨,快得让司绒分不出谁是谁。
糟糕的是,草浪遽然翻腾,浪里站起了十几个黑衣人。
不妙。
稚山手起刀落,一脚踹飞领头人的刀,有几人顷刻就迎面对上了稚山,可以看出训练有素,他们只是要部分人力缠住稚山,真正目标是司绒。
七八人迅速朝她围拢过来,司绒算着距离,上不了马,横手把马鞭对着四周甩出一道空响,没想到对方避也不避,直接伸手在半空抓住了她的鞭尾,往前一扯,司绒立刻松手,一把捞起小皇子往身后的林子里跑。
稚山不恋战,找了个突破口脱身后跟上。
跑不出两步,一把刀从侧后方挑来,司绒竟然躲过了!
但她侧身的刹那,后肩被一掌击中,她完全不会武,被这一掌打得剧痛,整只右臂麻得无知无觉,松了小皇子,垫了他一下,小皇子轻轻落地,她自个儿在林地里骨碌碌滚了两圈。
长刀出鞘的唳啸在耳旁炸响!
“司绒!”稚山踏叶奔来,跑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他握着刀,在遮眼的血污里似乎看到了四壁的铁笼和红衣的姑娘。
快一点,再快一点。
稚山弯身在地上滚了一圈,接住了司绒,司绒一仰头,却看见打飞她的黑衣人没有提刀朝她来,那柄寒意瘆人的刀高高抬起,对准的是地下懵懂地撩开披风,露出半张脸的小皇子!
不是朝她来的,是朝小皇子来的!
“稚山!”
比稚山更快的,是从林子里窜出来的另一拨人,打头一个服饰最惹眼,抬手就掷出了一枚石子,准准打在黑衣人手背。
跟着小皇子的内侍!
稚山半途改了方向,从偷袭黑衣人改为扑抱小皇子,一大一小在地上滚了两圈后,他朝司绒喊:“又睡了!”
司绒想说他那不是睡,是吓昏了,但她说不出口。
前后两拨人缠斗在一起,司绒在一片雪光刀影里看到了两点幽绿。
它在缓慢地靠近这片战场,在伺机寻找落单的个体,它找到了司绒。
稚山在喊她。
司绒听不到,她看着那两点幽绿的光,仿佛看到八岁那年的自己,漆黑的秋夜,骑着小马的她,被一群狼追了十几里,它们咬死她的马,嚼食她的马,她跌落在草地上,头顶是摇曳的草丛,在浓重的血腥味里,那只头狼也是这样,慢慢靠近她,就像看势在必得的猎物。
从此她夜里要点灯,见狼就哆嗦,黑夜和狼成了她不可言说的最深的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站着还是坐着,她只听得到自己沉重、缓慢的心跳,感受血液的滞缓和无力。
然后——
在全身开始发麻时,长风递来了浑厚的拉弦声,她在瞭望台没听到的破空响,在此刻听到了。
九张弓的力道何其大。
这一箭划破长夜,荡开草浪,穿透狼头,带飞狼身,把它死死钉在十步开外的树干上,连呜咽声都发不出来。
沉闷的声响昭示着死神降临。
乌云蓄了一夜力,终于凝出雨滴,颗颗砸落,嚣张地弹跳在冰冷的刀刃上,溅出碎裂寒珠。
越来越多沉默肃杀的黑衣人加入战局,内侍敌不住,被打得节节后退。
太子啊。
稚山悄无声息要扛她走,司绒伸手挡了,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抉择,低声快速吩咐:“带小皇子走,去汪太傅府外蹲着,明日卯时之前,若是没有见着我们的人,就把小皇子送入太傅府,告诉太傅,他的好学生要残害手足。”
三个人走,谁都走不了,稚山带小皇子走,她才能活。
稚山犹豫一瞬,起身走了。
哨声一响,黑马疾冲过来,他肘下夹着小皇子,翻身上马,钻入密林深处。
司绒脸上沾着狼血,仰头看天,阴暗的树叶间隙落下越来越多的雨滴,她希望能把脸上的狼血冲干净。
劲风策雨,枯叶承力。
厮杀声停息了,身后传来脚步声。
周围点起了松脂火把,封暄的影子斜斜地铺过来,不动声色地把她笼在了里头。
她动了动仍在发麻的手指,看着那黑影:“真可惜啊,殿下的猎物,被我截走了。”
风雨大作,封暄踏雨而来,浑身湿透,他蹲下来,冷峻的脸就在司绒面前,雨水把他的五官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