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蒙很听话,黎止与他约了时间,但他通常不到戌时就等在清寂峰门口。
收下他的原因很简单,黎止拿到的这本《炼器进阶》,正需要修为算不上高却能懂心法的人来尝试,杜蒙各个方面的条件都可以说是刚好。
黎止懒洋洋躺在榻上翻黄历,算算日子差不多也是立秋了。
他将手里的材料放下,有些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杜蒙还在拿着岩晶块研究,透过炼器的小炉子,一眼看过去表情严肃的像是老学究。
“仙尊。”老学究突然唤他。
平心而论,杜蒙进步的速度很快,而且理论与实践结合的也不错,就像现在,他的问题很明显是回去认真做了研究才提出来的。
黎止细细给他讲过以后,杜蒙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而黎止还是敏锐的感觉到他神色中一瞬而过的僵硬。
黎止饶有兴趣的打量他片刻,没有拆穿。
又过了半个时辰,以往差不多这个时候黎止就赶他回去了。然而今日,黎止却迟迟并不开口,杜蒙拿着小锤子,悄悄抬头看了好几眼。
他们不是师徒关系,杜蒙很多事都在看黎止眼色。黎止不发话,他即使坐在那抓耳挠腮,也不敢自己提。
黎止故意逗了他一会,才道:“回去吧。”
杜蒙立刻一骨碌爬起来:“多谢仙尊。”
透着荧荧灯火,黎止发现他眼底有些发青。
然而没成想,这只是个开始。一连几日,黎止发现杜蒙的黑眼圈越来越重,有时还明显有点精力不集中。
前一日晚上下了场雨,这两日空气难得的舒适。
黎止关上窗户后回了炼器的小房间,杜蒙背对着他坐在铜炉前,炉温已经升的足够,然而杜蒙依旧一动不动。
黎止蹙眉,绕到了他前面,见杜蒙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手里的材料丢到了地上,脑袋一点一点的。
杜蒙从梦中清醒,见眼前的铜炉已经熄灭,而黎止端端正正坐在他面前,顿时整个人慌了起来。
“仙尊,我不是有意睡着的,实在是这几日…太累了,才”
黎止淡道:“嗯,我看过教习先生这几日的排课,是有些多。”
杜蒙连忙点头:“多谢仙尊体谅。”
黎止长腿交叠,闻言很轻地扯了下唇:“可他说,你这几日没有去上课。”
杜蒙跪坐在原地,几乎是瞬间绷直了身体。
“杜蒙。”黎止指尖敲了敲桌面,虽然一眼看过去还是那副悠闲的姿态,目光扫过来时却压迫感陡升,“想好再说。”
杜蒙拳头攥紧又松开:“我受伤时,都是同门在照料。他们都很好心,但总有那么几个脑子…”他顿了下,换了个说法,“怕有人来打扰,就没对他们说要来清寂峰。出门都是随便编个理由,谁知有一天被他们拦住不让我走,非说…非说……”
黎止好整以暇看着他。
杜蒙心一横,也不顾丢人了:“非说不能让我去寻短见。最后我没办法,就跟他们说了实话。结果自那之后,他们的法器就都拿来给我修补。”
他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没有过往来的还好说,但之前那些受伤时来探望过的,我不好拒绝人家,最后就一概都收下了。”
“啊对了。”杜蒙越说越底气不足,“他们一开始其实不信,但是我之前按您教的方法,真修好了一些宝级法器。结果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几乎半个学院都知道了。”
黎止皮笑肉不笑:“人脉还挺广,预约排到下个月了吧。”
杜蒙脸有点红:“差不多。”
黎止颇为头疼地叹了口气。
“不过您放心,我不会给您丢人的!”杜蒙跪直,表情信誓旦旦,就差拍胸脯了。
黎止:?
杜蒙心虚:“就是…找我的一多,被微元峰的人知道了,前几日,我们在演练场架台子来着…”
出云宗设的演练场专为弟子间的切磋准备,每天都会开不少局,故而除非及其轰动,否则多一次少一次是不会全部汇报到黎止这个级别的仙尊跟前。
黎止问他:“你比了几次。”
“才两次!都赢了!”杜蒙道,“那些人看我修为不高,一开始都瞧不上我,说我就是吹牛。结果呢?一个个眼睛长在头顶还不是也输了!”
见黎止表情不是很好看,杜蒙连忙道:“我知道仙尊您教的方法和传统的炼器法不一样,没当他们面演示太多。当然了,咳,跟我比的那几个,倒也不是很厉害。”
黎止快被他气笑了:“我是不是还得夸你聪明?”
杜蒙讪笑了两声,黎止看着他,表情却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只说一次,别再去了。”黎止顿了顿,补充,“如果你还想跟着我的话。”
杜蒙不蠢,他当即也敛了笑意,沉声道:“杜蒙明白。”
他走后半晌,黎止才回了衔月观。
灵脉没有恢复,《炼器进阶》也还没完全研究透,黎止不想在这个时候锋芒太过,更不想因此被微元峰或者昭羽峰盯上。
可惜这念头只持续了不到五分钟。刚进房间,黎止就见桌上躺着一封信,烫金色的封面印着火漆,是一封请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