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门口传来儿子的声音,张翠花没应声,手里继续炒菜。
“妈?妈妈?妈妈妈?”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变成惊疑不定,显然是看到那些东西了,“妈!你这是鸿门宴啊!”
终于,拉开厨房门。
只见郑森林左手镣铐,右手大棒、绳索,“您这是想把我绑去相亲呐?”
“哈哈哈,我知道您给我开玩笑呢。您想绑我哪用这些银样蜡枪头,直接一脚就把我踢过去了。”
把东西放到旁边架子上,郑森林也没在意老妈不搭理他,大高个挤进厨房,想在洗菜池洗手。
张翠花觉得自己还是不适合冷暴力,扭头准备开骂,骂着小兔崽子多大了还不结婚,让她跟着着急上火。
可是扭头的一瞬,脑子蒙了一下,只觉得天旋地转。
耳边似乎是儿子着急喊‘妈!’的声,可忽然又远去,变的寂静。
“行吗?”
回过神,张翠花感觉自己好像在坐着,只是屁股底下的椅子怪硬,对她养尊处优的灵魂格外不友好。
下意识问了句,“你说什么?”
“我说咱们点这俩菜行吗?”
李媒婆重复了一遍,又赶紧解释,道:“国营饭店菜实诚、份大,森林又是小娃娃,俩菜肯定够咱们五个人吃。”
姜韵宜知道李媒婆是想帮着省点钱,毕竟这年头都不容易,就算她儿子生活补贴有不老少,那也架不住大手笔的花,而且谁家有钱不攒着呢。
但都在这了,又是相亲,哪能这样。
于是,姜韵宜赶紧拦住服务员,让她先别收起铅笔,“俺们再加一个菜,不,干脆这样。”
姜韵宜扭头,笑呵呵的瞅张翠花,“翠花,咱加斤猪肉白菜馅的饺子,要吃就吃饱。”
张翠花脑袋现在还有点闷沉,头皮紧痛,甚至随着时间过去,不但没消减,胸口反而逐渐泛起针刺感。
心绞痛?刚才是大脑充血晕了?
人到中年,下意识先反应是不是哪出毛病,事大不大。
可嘴巴由不得她做主,听到猪肉白菜馅饺子,就自动分泌口水。
不等她脑子分析,脱口而出就是,“那感情好。”
“那麻烦你了同志,记上饺子。”
姜韵宜赶紧告诉服务员,免得她翻白眼把自己翻过去,“麻烦你了啊同志。”
撕下一条纸,上边写着3号。
服务员把纸条拍到桌子上,撇着嘴高声吩咐一句,“你们的号,叫到了拿凭证自己去窗口取。”
说完,把菜单子送到窗口,就踢踢踏踏着脚步又坐回空椅子上嗑瓜子。
“脾气真大。”
李媒婆小声凑到姜韵宜耳边嘀咕一句。
然后开始招呼大家伙说话,“都说说,聊聊天。小郑咋不说话,难道还等着人家姑娘先开口?”
郑爱国为啥不说话,倒不是不想说,就是他天生嘴笨,哪知道该说什么呢。
肚子里倒是滚了一茬又一茬的话,比如‘你得孝敬俺爹俺娘’、‘还有儿子和弟弟妹妹,你不能亏待他们’、‘俺工资分一半给你拿着,肯定不会亏待你’。
可这话还没到嘴边就被郑爱国咽下去,他也知道这话不能直拉拉说出来。
那说什么呢?
而且这姑娘一点也不俊。
他好不容易请个假,就是为了给儿子找个后妈,成个家。要求确实不能忒多,但也不能是这种黑土妞啊。
他娘给他写了好几页信,信里边把人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他娘上过几年私塾,知道东西可多了,还形容这姑娘是什么‘珠圆玉润、力能扛鼎’。
哪知道。
郑爱国悄悄瞅了眼张翠花,入眼是一个扎着油亮麻花辫的高壮村姑。心中叹气,哎。
张翠花没注意郑爱国的眼神。她勉强忍过刚开始的难受,感觉心脏也渐渐缓和,没有针扎刺痛了。
这才抬起头,赫然看到小豆丁版的儿子。还和一个陌生男人一起,坐自己对面,凶巴巴的瞪着她。
我那么大一儿子呢?又当爹又当妈的养大,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
张翠花皱着眉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但唯一肯定的是,孩子变小了也是她娃,敢那么瞅着老娘。这兔崽子明显是找揍了。
当着外人面,张翠花没直接上手,只是训了句。
“再瞪!眼珠子还想不想要!”
谁?谁瞪?
郑爱国本来打招呼的话都要出口了,被大嗓门一拦,哽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了。
再看那姑娘视线对着的人,哦哦,不是说他。
不对,她在训他儿子!
嚯!没结婚呢就一副后娘样,这结了婚还得了?
李媒婆不知道这么个粗汉子心里一箩筐话,她听到张翠花说话,一下就笑了。
“哎哎,就得这么管,这才是亲娘样。”
说完,抓住张翠花的手,笑的一脸褶子的问她:“翠花,这么说你是愿意的啊。”
姜韵宜更是高兴地跟什么似的,赶紧站起来,也不管服务员不耐烦,硬生生又塞给人家五角钱和一两粮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