烙阳星的地势有点复杂。
这是一个多雨的星球,整个星球常年阴暗不见天日,灰沉沉的天空笼罩在头顶,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关怀一下这里常驻民的心情指数是不是已经突破了负数。
而与多雨形成鲜明对比的,还有这里的少风。
就像是关上了什么所以就一定要补偿点什么,以烙阳城区为中心,正北方的位置是一道高过一道的层叠山脉,环环相扣般将整座城市拢入其中,形成了一道能够抵御风沙的天然屏障。
或许是因为这样,在这颗贫瘠的星球之上,位于山脚的地方也冒出了几座面积不大的森林,在异常的气候里郁郁葱葱的生长着。
我们走了很久才走出这片城区。
神威是一个嘴很严的家伙,还有点沉默。往往他不想说的事,哪怕是扯着他的脸付诸“暴力”也很难逼迫他说出来。
因此这一路我什么都没问,心情很好的打着伞漫步,权当是进行一场久违的郊游。
两个人就这么走着,间或掺杂一些“走哪边”、“这边”的简单交流,直到越过墙围走进一片茂密的森林里。
高大的树木枝桠交错,遮挡住头顶天空的同时,也挡下了不少夜兔最为不喜的阳光。在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就感觉四周的环境比方才暗了不止一个度。
话虽如此,但到底是白天,不至于影响可见度。我溜溜达达的踩过草地,看着神威熟门熟路钻进林子里、仿佛在寻找什么的背影,心中有些了悟。
“你是来找草药的吗?”
我问。
这个在烙阳星其实很常见。
虽说城里也有药店和医馆,但不管是夜兔所擅长的中药,又或者是其他种族那边传来的西药,其价格都不是我们这种残缺不全的家庭可以负担的起的。
我倒是有见过神威给母亲煎药的场景。
但偶尔可以,长期以往的话即使有生活费也很快会被挥霍完。
正所谓越是混乱的地方,能救命的东西价格就越高。
不过我很怀疑烙阳药材的效用性,毕竟神威的母亲在喝过药以后身体并没有什么好转的迹象。
倒不如说,好像还比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更糟糕了。
换作我是神威的话,估计也会放弃药铺,选择自己亲自找药显然要更靠谱一点。
但在烙阳这种贫瘠到连庄稼都无法长成的土地上,真的会有这种珍贵的东西吗?
我对此报以怀疑的态度。
“不是。”
出乎我的意料,神威反驳道:“这种地方不可能会有你说的东西吧。”
他说着,在一棵树下停了下来。弯腰似乎拾起了什么东西。
我没离他太远,于是很轻易就看清了他捡起的是一朵刚被折断枝茎的花。
粉色的五片花瓣规整的合拢,簇拥着中心的三根红艳的花穗,圆润的边缘让它看起来有点像是夕颜与桔梗的混种,但仔细一看又不是很像。
这种类型的花还是第一次见。
我好奇地摸了摸它弯弯的叶子,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神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但这是母亲喜欢的花。”
他这样说着,从衣服的斜襟里取出一条手帕长的布条,小心翼翼地将花朵裹进去包好。明显在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充分。
“欸——”
我拖长了尾音,对他会记得自己母亲最喜欢的花一事感到十分新奇,就像是偶然间窥见了他身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一样,从而生起了“啊,原来这个人也会这样”的想法。
是种很奇妙的感觉。
“真难得,你竟然会知道这种事。”
“什么意思……很奇怪吗?”
“一点点吧。”我说,“但好像也没有那么奇怪。”
毕竟他对母亲一直是很好的嘛。
神威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因为很久以前父亲带我们来过这里,那时他就摘了这种花送给母亲。”
“而那个时候的母亲……看上去很开心。”
原来如此。
所以才会知道的啊。
我点了点头,也猫下腰四处看了看,决定学着他的样子也给母亲带点什么回去。
这世上的很多东西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而漂亮的花朵光是生长在那里,就已经会让人感到美好了。
而好看的东西总会让人心情愉悦,我想起半夜梦醒时母亲总是独自坐在窗边眺望外面的背影,在心里默默盘算着要不要多摘几朵。
或者,还是以后常来吧?
花这种脆弱的生物,离开滋养的土地往往会凋零的很快。既然如此,那我就多跑几趟,勤帮母亲换着点新的。
虽说每天起床都能看到漂亮的花朵这种事不一定可以做到,但一周看到一次总还是可以的嘛。
我这么想着,手下挑挑拣拣,没过一会儿就摘了一大捧各种叫不上名字的野花,五颜六色的掺杂在一起,乍看之下还挺好看的。
而神威手里的库存量也增加到了三朵。
我跟他借了布条,将布条搓成绳子,结结实实的把这一捧战利品捆成团,学着他的样子塞进了领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