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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有误(五)(1 / 2)

曲有误(五)

大胤的刑名律法由刑部、典刑寺与御史台三司分立,各朝各代,皆是刑部职权最重、任务最多,本朝也不例外。

曲悠还记得,《胤史·刑法志》中以大量笔墨记载了历朝刑部内部的斗争,侍郎司印重逾千金,为夺此印而死之人数不胜数。

梁鞍轻描淡写,要的却是侍郎之位,恐怕是觉得她什么都不懂,才这样大摇大摆。

梁鞍见她不说话,以为自己说准了,便胸有成竹地笑道:“我是敬重夫人,才规规矩矩地送了名帖登门讨要,倘若夫人不给,那我便只好自己取了。”

德叔方才慌张来寻,不仅是因为梁鞍上门,而是因为瞧见他带来了十余私兵。

兵士不能进府,便低调地在府门守着,摆明了是有备而来。

梁鞍不过是周檀下属,刑部二把手,若带家丁还说得过去,带私兵上门,难道不怕被参一本勾连军帐、不敬上峰?

曲悠持着茶杯,飞快地思考着。

大胤文武分界十分明显,文官武将不仅相轻,连私交都少有,除了高阶武将和皇族之人,大小官员一律不许豢养府兵,梁鞍敢正大光明地带兵来要掌印……

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他已经得了某位手能直通吏部的大人物的默许,如今朝中敢这么做的,恐怕只有当朝宰、执二人;其二,就是他是某位皇子阵营中的人物,借此机会扫除障碍、执掌刑部。

然而这两种可能都需要一个前提,那便是德帝已经默认周檀会死,决意不再插手了。

想到这里,曲悠觉得心头怦怦乱跳。

大胤党争极为严重,从前朝的宰执之争开始,风气弥漫了四十余年,直到顾之言接任宰辅才好了许多。

可惜德帝容不下一家独大的顾之言。

周檀背叛师门求来一个刑部侍郎之位,于他自己而言是断尾求生,于德帝而言却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周檀投诚要做孤臣,他却要先掂量一下这人几分筋两。

一股凉意从脚底漫延而上,虽然曲悠读过无数史料,但这是她第一次切身经历残忍的帝王心术和勾心斗角的党争。

这应该是周檀最难的一段时间,孤身在刑部,尚未投靠任何势力。帝王要看他能不能用,于是甩手不管;各方势力想要他的位置,虎视眈眈、不择手段。

这样说起来,周檀当街遭的刺杀,恐怕就是梁鞍背后之人的手笔。

他们动了手,又担心周檀只是假意受伤,于是千方百计地试探,甚至为他促成了一门冲喜的婚事。

在察觉到周檀确实是受了重伤、几乎宣告死亡的状态之下,梁鞍大摇大摆地上门来讨要掌印,有人撑腰,肆无忌惮。

曲悠转眼之间便将前因后果想得清清楚楚,然后发现自己现在没有办法应对。

梁鞍背后之人是谁她不清楚,但周檀府中没有私兵,朝中也没有与他交好的官员,梁鞍摆出明抢的流氓姿态前来要掌印,就是料准了这一点。

只要他拿到了掌印,刑部就算是彻底变天,德帝自有办法去磋磨朝中派别让他们此消彼长,周檀则会被作为废棋扔掉。

换句话说,掌印易手,他不死也得死了。

梁鞍不可能在今日带走了掌印,否则历史定然会改写。

可即使曲悠知道结果,仍旧对面前的状况束手无策。

她只好先随便说几句拖延时间,再观察有没有转机:“梁大人,您是我夫君的同僚,我信您,可我虽不懂你们之间的事情,却也知道,大人要的这样东西,不是寻常的物件儿。”

梁鞍耐着性子道:“夫人不必问许多,我知道夫人是新妇,恐怕也不知道这东西在哪里,没关系,我自然会带人寻找,只消夫人避让一番,事后不追究就好了。”

他说了这句话,曲悠才明白他为何还要客气地上门。

虽然他的行为已经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默许了,但周府现在不只有周檀,还有她,如果她闹起来,执意以“私闯官宅”的罪名告上去,可以把事情闹大。

闹大了便不好收场了,说不定还会波及梁鞍背后之人。

但是她根本没理由、没立场这么做,梁鞍以为她一个深闺女子除了风花雪月什么都不懂,这才做些表面功夫,以期平静地解决这件事。

曲悠缓慢地松了一口气,斟酌着道:“我听梁大人的意思,是要搜府?”

“何必说得如此难听?”梁鞍否认道,“我只是来取东西的,找到就走,夫人嫁来五六日了罢,您该知道周大人的身体情况啊,何必为了这一个将死之人,撑着这一点点面子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朝屏风这边走了过来,口中带了几分轻佻:“夫人来给他冲喜,着实是委屈了,他死了,你再等陛下放归的抚旨,还不知道要多久,难免损了名声。我早听犬子转述过夫人当年在莳花宴上的风采,心生倾慕,您何不早早给自己找个托付呢?”

曲悠一愣,随即心中大怒。

这不要脸的老淫|贼!

她勉强将这怒意平息了几分,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这便不劳您关心了,搜府一事我可不敢应,大人请回罢。”

说完又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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