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去城主府时,天色落幕。星辰高悬,折射出奇异的光芒照临世间。
城主府中一片衰败景象,不论是妖邪还是云祝芝,他们都再无力维系府内的半春乃至盛夏结界。
百花凋零,落叶残生,一切与外界秋景再无不同。
妖邪迷茫地看着世间,看到衣裙上沾有斑驳血迹的魏献仪提剑而来。
“要你失望了,云洲之祸到此为止。”魏献仪在他身前顿足。
妖邪似笑非笑,话中似有深意,“神女不必如此自信,来日之事谁又能保证?”
魏献仪摇了摇头,心道妖邪顽固不化,“你活不到来日了。”
“你于秘境豢养水妖,取其心窍,又以妖毒欲毒杀道界修士,还有异变辟化兽……桩桩件件,都值得你魂飞魄散。”
“之所以还留着你,是因为我需要你的那颗内丹。”
魏献仪顿住,又道:“我不想强行夺取,我要你心甘情愿。”
妖邪定定看着魏献仪,好似听到一个笑话,“要我自剖内丹,你觉得可能吗?”
“既然不可能,那我也不会嫌亲自动手。”
魏献仪手上捻出法决,想要直接掏出妖邪的内丹。
那妖邪早活不成了,因此直挺挺站在魏献仪身前,颇有些视死如归的意思。
他不想让魏献仪取得他的完美内丹,只要妖邪挣扎的越久,内丹的品质就会越落下乘。
就算死,妖邪也不要这世上的任何人得利。
然而正当妖邪虎视眈眈凝视着魏献仪,背后却另有一剑刺入他的身躯。
碧绿的浓稠液体溅落一地,妖邪瞪大双眼,震惊之余他的身躯骤然萎缩。妖邪的眼前是魏献仪,他还来不及说什么,他的气息与神魂就一应消散。
那柄剑被主人从妖邪体内拔出,碧绿颜色覆满剑身,已看不出长剑原本的模样。
谢琛哐啷一下连人带剑跌倒在地,妖邪的身躯不再,一切消亡后只剩下一颗隐约透光的内丹在谢琛眼前。
谢琛的模样落魄可怜,衣容凌乱,体内又有妖毒肆虐折磨着他。被伤痛折磨得久了,谢琛竟也麻木起来。
他睁开黏糊糊的眼皮,入眼是神女垂目,她也在看他。
谢琛将碧金色的内丹捧在她眼前,魏献仪却摇了摇头,他以为她是嫌他肮脏不堪。
却听魏献仪说:“这颗内丹你只能用一半,剩下的一半分给水妖与喜常。”
话落,谷织兽从魏献仪的衣袖中钻出。
谢琛虽不喜欢有关顾长熙的一切,但谷织兽是个例外,如若不是它,如若没有它,他怎可与神女相遇?
谢琛应声点头,当即分出一小部分内丹交给谷织兽,而他自己却没有服用。直到魏献仪离去,再也看不到他的难堪模样,谢琛才敢咽下内丹。
他体内的妖毒随着内丹中灵力的扩散,慢慢就消减了疼痛。
谢琛不再感到任何痛楚时,他仍旧伏在冰冷的地面上,头顶是翩翩残花,他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魏献仪离开的方向,深沉悠远。
异变辟化兽之祸在这夜过后彻底结束,广兰连夜赶回城中,组织各方修士处理后事。逮获的妖兽或安抚或杀之,总之氤氲血气在城中隐约弥漫了三日之久。
各方安歇三日过后,魏献仪于案前思量该如何述写前因后果告知各大宗门。
她提笔,却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这时房门被敲响,魏献仪落笔垂墨。
“师妹,是我。”广兰站在门外,隐隐见到她的身影。
“驿馆来了两个人,想要见你。”
广兰说罢,魏献仪就听到云若琦的声音响起。
“神女大人,我与族弟云穗有要事相禀,恳请神女一见。”
“请进。”
魏献仪叩了一指灵力将房门打开,瞧见素衫的云若琦以及她身后神色恹恹的云穗。
广兰借口有事处理,没有随同进来。
云若琦几乎在见到魏献仪的那一刻,就领着云穗朝魏献仪叩拜。
“求神女大人救命。”
魏献仪用灵力扶起这二人,问:“发生了何事?”
“我二人是来此向您告罪。”云若琦垂首。
“何罪?”
“隐匿妖兽不报之罪。”
云若琦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身旁呆愣的云穗。原先想好的开脱之词,临到关头,在魏献仪面前云若琦却是一句也说不出。
她不忍对神女扯谎,也不敢向神女求怜卖惨。
这时不发一言的云穗忽地站了出来。
他看了看云若琦,又将目光转向魏献仪,然后伏在魏献仪的案前认罪。
“是我在林间救下那只小妖兽,它当时浑身沾着邪气,可我没当回事。私自引它入城……”
“那日修真大会,纳珠里宋晨险些伤到我,一直跟着我的小妖兽才出面阻挠。我以为它只是为了报恩,我没想过它会异变,我也没想让它危害云洲……”
云穗以为他将事实说清,他就会舒坦了也问心无愧了。
可是云穗一闭上眼睛,浮现出的是被异变辟化兽踩在脚下的云洲天华城,赤血斑驳,草木皆殒。他根本无法心安理得地在一旁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