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田灌溉设施一经修好,几家人很快搭好小拱棚,每种好一垄喷完水就盖上草帘。
郑大带着几个孩子,每日天刚麻麻亮便起来编草帘,天色完全黑下去才停手。故而正正好供应得上。
五亩地种完,就到了插秧的时候。
蘑菇种完,李家姐弟俩的账也还得差不多了。宋清便三十文一日雇两人和郑大嫂给自家插秧。
可以这样说,除了水田,地里活儿他都干得来、干得好。可每每一想到水田里拇指大、软趴趴、黏糊糊的蚂蟥,他都忍不住头皮发麻。
想想要是不经意间爬了只大蚂蟥在腿上,嚯,真恨不得把腿上一层皮剥了才好。
插秧也是个技术活儿,得插得浅、匀、直,插得深了秧苗容易发黄、不返青,甚至枯死。
郑大嫂家水田全卖了出去,种完蘑菇便没事做了,有活儿干自然高兴。
三十文一日,这可不是小数目;有些男人去镇上做工,那也是五十文一日,干的还不是惯干的地里活儿,都要大力气的。
几个妇人小哥儿闲谈的时候,宋清听了一耳朵,这姐弟俩也是命苦的。
姐弟俩跟寡母守着两亩地过日子,小叔一家蛮横不讲理,分家时把好地都占了去,之后还借着各种理由占人便宜。
李小溪也到了说亲嫁人的年纪,前些日子她小叔拿了一个老鳏夫的好处,说什么也要把人嫁过去。
那老鳏夫可不是个好的,手里有几个钱都拿去买酒吃。他那死了的婆娘就是被他吃醉酒打死的,听人说死的时候肚子里还有个三个月的孩子。
哪户人家会不开眼把姑娘哥儿嫁给这种人?造孽不说,要是被那酒鬼缠上了,一家子都落不着好!
李母便打发两个孩子去城里卖竹笋,她自个儿留在家中对付小叔子。那丧良心的小叔子敢替侄女“说亲”,还敢让她这个寡嫂改嫁不成?
没成想姐弟俩在城里险些被衙役掳走。听了事情经过,李母转天一大早便让姐弟俩去白溪村干活,既能躲了她小叔,又能还了人恩情。
现在恩情还了,干些活儿还有钱拿,姐弟俩也高兴,干起活儿来卖力得很。
田是早些日子整好的。几人插秧的时候,宋清便去菜田,把一干瓜果蔬菜苗一一移栽。
地里这些活儿都做完了,便到了清明时候。
宋清去城里找了汪师傅,让做了一个花梨木的神龛。等清明那日请上大舅,得去沈家把沈之洲亲娘的牌位请走。
沈母只有沈之洲一个孩子,如今沈之洲嫁了出去,沈父也去世了,按照大平律法,两人可以单独供奉沈母灵位。
唯恐沈氏借机生事,大舅娘和表哥也一同去了沈家。
到沈家的时候,沈之淇正在灶房门口劈柴,见阿哥几人来了,忙放下斧头给几人打开院门。
“阿淇,你娘在家吗?”沈之洲问道。
“嗯在”沈之淇有些支吾,低着脑袋不敢看众人,两手局促地在衣服上擦擦。
见状宋清也猜到些东西。
乡下正屋门正对着院门,平日里也不会把门掩上。几人进了院子,没了院门遮挡,正好看见正屋情形。
沈氏跟一个汉子坐在桌边吃饭。汉子坐在主位,把沈安抱在膝盖上,三人有说有笑,看起来真像是一家三口。
“大舅哥来了!”沈氏先看到来人,只当没看见宋清夫夫二人,出来跟大舅套近乎,“大舅哥吃了没?没吃进来跟我们对付一口。”
“不用了,我带两个孩子过来请他娘的灵位。”大舅摆摆手,径直往正屋去。
闻言,沈氏拉下脸色,向沈之洲翻了个白眼。
沈之洲不予理会,牵着沈之淇的手,把袖子往上一拉,脸色就沉了下来。阿洲瘦得皮包骨头,手臂上都没有二两肉,上头青紫交错全是淤青。
这沈氏以前还只是掐,现在怕是上了棍棒打人了。这亲生孩子她怎么下得去手!
沈之淇轻轻挣脱阿哥的手,把伤痕掩在袖子底下。这伤虽然不是他娘留下的,他也不想让人看见。
他娘肯定要改嫁给屋里的曾麻子,他也少不了要挨打。
“曾麻子你在这里作甚?”大舅哪能不知道曾麻子为何在这里?
张升一家可就住在沈家对门。虽然这几日都忙着蘑菇地里的事情,回家吃饭的时候还是有好几回撞见曾麻子进出沈家门。
张嫂性子直爽,有什么说什么,到地里忙活的时候,没少跟几个妇人小哥儿说这事儿。
几人都暗中猜测沈氏怕是要改嫁了。
如今虽不像前朝那样禁止寡妇改嫁,可丈夫死了不到一年就改嫁的可不多,更何况那沈秀才活着的时候也没亏待过沈氏。
再说几人也觉着稀奇。这曾麻子可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的无赖,仗着有把子力气没少做偷鸡摸狗的事情。沈氏平日就拿鼻孔看人,就是改嫁那也不应该看得上他呀?
曾麻子本人脸上倒是没有麻子,都是小时候别人起的诨名儿,叫着叫着就传开了。现在真不一定有几个人想得起来他真名了。
他爹娘是老实本分人,他爷奶却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因着曾麻子是老曾家唯一的男丁,打小就给他爷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