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罢朝了。
一众大臣们赶着蒙蒙天色,卯时初等在宫门前准备入殿上朝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
然而等来等去,等了一刻,都没等见宣。宫门依旧紧闭,将人牢牢关在外面。
不少人来到坐着荷叶交椅的贺成身边悄声打听:“贺相,圣人自打登基便勤勉异常,今儿这是……”宽大的袍袖遮着,隐晦的指了指一脸颓丧相头一回主动上朝的张高原,“被气着了?”
贺成靠着椅背,莫测高深的微笑不言。
打听的便把这当默认。毕竟,昨日京兆府一场审讯,整个安京都传开了,百姓里尚且沸沸扬扬,何况他们这些四品以上的高官显宦呢?
“那圣人可有什么交代?”
贺成微微摇头:“且等着就是了。”说得胸有成竹。
一圈竖着耳朵听消息的听见这话,便把心放进了肚子里。左右这事跟他们都没什么关系,到最后倒霉也不过是长平侯府罢了。
其实皇帝陛下没跟贺成通过气,但贺成自己琢磨着,大约能明白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今天来这么一出也很正常。
昨儿那一场审讯,别人听着审的是拐子和作死的长平侯府兄妹两个。但贺成可是清清楚楚,甭管是穆童还是外头被安排在百姓里起哄的人,都隐晦的在布另外的棋。
京兆尹失职,太仆寺失察,以及科举不得行。
这三件背后所指,便是他贺成所代表的江南世家之力。
无论大长公主是自己明白了说的,还是被皇帝陛下教着说的,这位娇娇俏俏看似天真纯稚的小娘子都不简单。何况昨日那场审讯,从头到尾李仪可都是被穆童牵着鼻子走的。
贺成琢磨着,皇帝陛下罢朝这事要逼迫的表面看是长平侯府,实则要逼迫的乃是他贺氏的势力。
不过既然没有明面上来,说明年轻的帝王还是有所忌惮。前一天才埋下的民意之棋,也不是短时间就可以爆发的。只要没挑明了,贺成就只需要装傻,让步,那是绝对不可能让步的。
他无意皇位,却心属权相。他与年轻帝王这场拉锯,不过刚刚开始。
微合着眼琢磨着,时间便静静过去。
到了卯正,终于瞧见皇帝陛下的贴身内侍行北陪着个小娘子带着一队亲卫,正从朱雀门一路骑马疾驰而来。
穆童披着件青兰色的斗篷,头上帷帽上长长的薄纱随着风飘拂。一到宫门前,穆童不等马停稳就跳了下来,随手把缰绳丢给行北,俏生生立在众官之前。
张高原一看见穆童浑浊的眼就亮了,紧跑几步上前噗通跪下:“大长公主,张敏峰和张希茹做的事我一概不知!大长公主,那些事都与我无关啊!”
就凭张高原这两句话,众官都要嫌他晦气自私,纷纷离他又远了点。
穆童压根没搭理张高原。
行北赶紧的把人挡住,两个亲卫都不需要行北的眼色,就主动上前把人制住,不让张高原再叫唤打扰了大长公主。
穆童则扫了一圈,最终找到人群后安坐的贺成,快步来到贺成面前。
“贺相。”穆童虽然年纪轻轻,但她毕竟是大长公主,任何人见了她都不能轻忽。
贺成也不例外。听见声音,便睁开眼起身。不过他只是向穆童微微拱手:“大长公主。”
穆童摘下帷帽,露出一脸忧虑:“贺相,劳烦贺相与诸公说一下,圣人今日不能上朝了。”
贺成做出惊讶的样子:“大长公主这是何意?你从宫外来,是宫里有召见?还是你已经听见宫里的消息了?”
宫外的到哪儿知晓宫里事?这话说得,就差指着穆童说窥伺圣踪。
穆童只当没听出来贺成的意思,小手紧张的攥着帷帽,蹙着眉头紧张焦灼:“贺相有所不知。昨儿圣人不在宫里,在我府里。”
哪怕别人没围过来,也一直竖着耳朵听呢。顿时面面相觑,皇帝陛下不在宫里,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昨儿太后娘娘跟我回府,我们两个……”穆童似想起前一天的伤心事,垂头用手指点了点眼角。
她右手上还抱着白布,更显得指尖纤细。瞧着是挺好看的五根白葱,然而想到为何包着,也叫人心疼。何况点完眼角之后,白布上便落了几滴深色。尽管话没说完,已经足够让人猜测她与太后两个大约是又伤心哭了一场。
穆童眨眨眼,勉强笑出来:“太后娘娘后来实在太累,熬不住身子,连晚饭都没吃便早早睡去。不想天黑之后,圣人竟然也来了,跪在太后的院子前,想请嫂嫂回宫。我说要请嫂嫂起来,他不肯。说不想打扰嫂嫂休息。我让他起来,二郎也不肯,说自己不孝,累了嫂嫂受欺心痛。结果就这么跪了一夜……”
说完,又点点眼角,然而手指上白布越来越湿,她只能取了罗帕蒙住眼睛仰了一会。等再放下罗帕时,杏眼红通通的。
这模样活脱脱一个脆弱又倔强的小娘子,瞧得众大臣也跟着揪得难受。
贺成面上也做出焦虑难安的样子,心里其实不以为然。这话一听就是糊弄人的。但穆童这么说,那这事就是这么回事:“如今圣人怎么样了?身子可还好?”贺成赶紧的追问。
穆